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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長的吳月娘
◎還是回家好啊◎
暮春三月, 東風迴轉,豔陽北歸。
清河縣家中,吳月娘一身蒼青團花單襦襖, 倚在炕上,翻閱手邊賬本。
以往家中的收支盈餘賬目, 都是管事兒的小廝丫頭前來, 口報與她聽, 她並不看賬本。
是後來在香腮雪得遇陳二娘子, 二人來往投緣,也就常來常往。
陳二娘子家中夫主也是富商巨賈,見她甩手清閒,與她說了一番話:
“似我們這般娘子, 吃喝穿戴件件不愁, 比起外頭的人, 日子逍遙得神仙一般。可正因夫主出息, 我們也要精進自身, 方才配得上。
若不然,他與你說收支盈虧,你卻答他胭脂水粉;他與你講行市不景氣, 你又訴苦衣裳過時了。”
“這般話不投機, 日久就無話可說了,那他便要去找懂他的人訴說。如此一來, 夫妻豈不失和?”
“此為一說, 還有一說,俗語講:患難夫妻恩愛多, 米麵夫妻不到頭。我們若無法與夫主分憂解難, 情分只在吃喝上, 必不能長久。
這若不能長久,我們便需得學一藝在身,來日否管分屋別居,又或休離歸家,都有事可做,也才活的下去。”
陳二娘子話出肺腑,吳月娘聽在耳裡,真如暮鼓晨鐘!
滿清河無人不知西門大官人剛強能幹,生意做得蒸蒸日上,家底越堆越厚!
人又長得偉長俊美,能說會道哄人又拿手,莫說勾欄瓦舍的,便是閨閣內幃的,一顆心落他身上的也不在少數。
雖說是近大半年來,官人都無暇招花惹草,可吳月娘還是擔憂:
遇得那知心識意的,難保官人不動心。
又想起官人與她說生意謀算時,她當然是高興的,可又有些窘迫,全因她聽得半懂不懂,更加不能給他參謀。
似這天長日久,話不投機半句多,她與官人難保不淪到無話可說的境地。
吳月娘往深處一想,她不會琴棋書畫,沒甚高雅才藝,針織女紅也一般,莫說與官人分憂,自個謀生都艱難。
這份隱憂一直壓在心上,及至管事的向她報稟府中收支,吳月娘心頭忽如撥雲見日!
她難學成甚麼高雅才藝,但珠算對賬卻能學得,來日管好府中賬目,還可幫官人核對鋪子的收支。
如此這般,夫妻間有話可說,互幫互助,豈不就長久了?
自此吳月娘就開始下功夫學習撥算盤看賬本,如今也小有所成,已經能釐清家中的一應收支。
不多久,吳月娘就算完最後一筆賬,合上賬本。
動動脖頸,然後抬頭就看見門邊伸出一顆小腦袋來。
正是叔叔跟著官人押送生辰綱到東京去,無人照看,暫時寄養在府中的迎兒。
梳一對雙丫髻垂在頰邊,一雙溜圓水靈的眼兒,怯生生又好奇地看著她。
一旦發現她看過去,就咻一下躲回去了,像只從巢穴膽怯探頭的小動物。
吳月娘心尖一酥,放柔聲音誘哄著說:“剛才是誰啊?是誰家小娘子,探了頭進來啊?”
門邊靜悄悄的,不見動靜。
吳月娘又假作失落,“伯孃還想著,或是有哪位乖巧漂亮的小娘子,見伯孃看賬本累得脖頸痠疼,來給揉揉哩,唉……”
一口氣沒嘆完,門邊就出現一個小女孩,低頭怯怯地小碎步挪進來。
站在炕邊,伸手替吳月娘按捏脖頸,小聲說:“迎兒給伯孃揉揉。”
吳月娘這下心尖又軟了,“好,伯孃謝過迎兒。”
迎兒人小,捏肩手法卻純熟,怕都是叫前頭那個惡毒淫婦後孃逼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