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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院子裡沒別人,這一晚她就放心地回到了吳貴妃的房間去住。她才不在乎這屋頭天晚上死過人,人又不是她害死的,反正吳桂花睡得特別踏實。
就是半夢半醒間,好像總聽見有人在外頭嗚嗚地哭,吳桂花煩得要命,閉著眼吼了聲:「大半夜的,都瞎貓子雞叫什麼?」
至於哭聲停沒停,她還真不知道,因為她在忙著罵夢裡的女鬼:「有啥好哭的,誰害你你找誰去,跟我哭有什麼用?你離我遠點,你身上這麼臭你自己不知道?」
有事就說事,哭哭啼啼的想幹啥呢?吳桂花煩得一腳踹出去,那女鬼紙片似地,手腳劃拉著,轉眼只剩下一個白點。
第二天就著剩魚湯,吳桂花把昨天一天掐的槐花吃了,那種胃裡有食的幸福感,她美得連昨晚做的啥夢都忘了。
去蹲大槐樹時,吳桂花才想起來昨天半夜聽見的聲音,想半天也不敢肯定,那到底是哭聲還是風聲。
不過,這不是最要緊的,最要緊的是,隔壁院子的味道比昨天更臭了。
昨天她只是隔著門板隱約聞到一點味道,今天她站在劉太監住的門房那,隔著那麼厚的一堵圍牆,臭味都爭先恐後地往她鼻子裡鑽。
隔壁院子絕對有事發生,而且是大事。
再不管它,這臭味會引來巡邏侍衛的。
吳桂花把劉太監劈柴的斧子別在腰上,揣著那把從吳貴妃屋裡找到的小刀,爬上大槐樹,決定先去看看情況。
爬牆這種事,總是一回生二回熟的。
吳桂花盪著草繩溜下牆時,絕對不會想到,自己進入這座神秘的鄰院,第一眼看到的,會是——
「你,你你,你你悄沒聲地躲這幹嘛?!」
剛下地沒走兩步,旱地拔蔥似的,吳桂花面前「長」出了一個人。
吳桂花根本沒心思看這人打哪冒出來的,因為看清這人的模樣,即使是自詡什麼都見過,什麼都不怕的吳老太太,刀都險些嚇掉下來:這個人跟她身量相差彷彿,但那張臉……魚鱗似的,長滿了黑褐色的,虎皮似的斑紋。乍眼看上去,讓人心裡直往外冒雞皮疙瘩。
而且這人頭髮蓬亂而油膩,要不是身上穿的衣服沒打補丁,吳桂花險些以為他,不對,吳桂花往下掃了眼,不是「他」,是「她」,吳桂花險些以為她是打哪躥出來要飯的。
她蹲在大槐樹上觀察了昨天一天跟今天上午這麼半天,一直以為隔壁院沒人的!
或者,只有死人……
吳桂花年輕時有個外號「吳大膽」,既然這是個人,那就更沒什麼好怕的了。她皺起鼻子,嗅了嗅這人身上的味道,斷定那臭味不是她發出來的。
於是她握緊刀柄,不退反進:「你到底是誰?躲在那幹嘛!」
她張開嘴像是想叫,滿臉的虎皮紋又皺成個哭臉,猛地閉了嘴,最後,突然埋下頭往前院狂奔!
吳桂花猶豫了一下,決定追上去看看。
這人看著高高壯壯的,但跑起來歪歪扭扭的。不是喝醉酒的那種歪法,倒像是不知道怎麼用手用腳那樣,有種滑稽的不協調感。
吳桂花很輕易地追上了她,看她哐當撞開一個房間的門,咚咚跑進去,留下大敞的門洞,以及漫天爆炸的臭氣。
吳桂花忍不住停下來嘔了一聲,門裡撲出來的臭味差點燻她一個跟頭。
臭味絕對是從這個房間發出來的!
吳桂花握緊斧子,把刀橫在面前,屏住呼吸,最後,側身走進去。
這就是一個普通的廂房,但中間用一架屏風隔開。外面那部分只有一副桌椅,藏沒藏人一眼看得清楚,而裡面……那屏風繡著鮮紅粉白的大朵牡丹,鑲屏風的木頭一看就是好木料,是絹布發黃,是有年頭的老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