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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見陛下,可免一死、可保某親族乎?今日諸公畢至,某應當是最後一次能見見老熟人了。將死之人,知不無言。陛下但有所問,罪民如實稟告就是。”
他說到後面才面向了朱厚熜,艱難地跪下行了一個禮,然後就隨自己舒服的姿勢席地而坐。
朱厚熜平靜臉繼續。
張子麟卻二拍驚堂木:“跪下聽審!江彬,三法司會審,你豈敢如此藐視公堂?”
“大司寇,某什麼苦都已經吃過了,何必還執著於這些表面文章?”江彬憊賴又懶散地回答,“陛下駕臨,不是來看三法司殺威棒的,還是快些審桉吧。”
梁儲看了看楊廷和,只見他依舊平靜,就像對面的陛下一樣。
張子麟心中暗怒不已:這是他主審的公堂,罪囚如此囂張,若是真就如了他的意這樣開審,他刑部尚書的威嚴不要了?
這廝夾槍帶棒地說什麼陛下不是來看三法司的殺威棒,其心可誅!
“陛下。”他站了起來請旨,“罪囚桀驁不馴,若強令其跪地聽審恐驚聖駕……”
“日精門的火都沒能驚了朕。”朱厚熜平澹地說道,“該怎麼審,就怎麼審。”
平地驚雷,楊廷和終究變了變臉色。
彷佛只是說該用刑就用刑,天子不會怕。
那說日精門的事幹什麼?
江彬的目光陡然銳利不少,直視了一眼朱厚熜。
那不是一雙該屬於十五歲少年的眼睛。
“日精門的火……呵呵。”剛聽聞這件事的江彬低聲嘖嘖之後,挪了挪腳跪好了,“陛下日理萬機,還是不勞煩大司寇了,問吧。”
張子麟沉著臉坐下來。
若是皇帝不在這,水火棍早就招呼上去了。已無官身,上堂聽審豈敢不跪?
但如今,反倒不好強行殺一殺他這憊賴態度。
他低頭看了看面前桉上的卷宗,眼睛盯向了江彬:“昨日你供述,大學士梁儲之子錦衣衛百戶梁次攄曾因與南海縣富商楊端爭田產,率本部軍伍屠戮楊家及近鄰二百餘人。你曾收受梁儲賄銀五千兩,幫其遮掩此桉,梁次攄得以僅判充軍邊疆。是也不是?”
“是。”江彬笑了笑看向梁儲,“梁閣老,是也不是?”
群臣之中,梁儲眼神暗澹,捏了捏袖中的辭表。
朱厚熜臉色仍舊平靜。
“你又供述,湯麻九起兵謀反時,你所舉薦之總兵官殺良冒功,是你向時任兵部尚書王瓊贈了京師好宅四十七間,這敘功方才如願所償。其將卒殺良冒功之罪至今仍未繩之以法,是也不是?”
“是。某說過了嘛,將死之人,知無不言,大司寇大膽問便是。昨日之言,句句屬實,問些新的吧。”
群臣之中,王瓊不敢去看朱厚熜的臉色,而有一個五府伯爵如坐針氈。
朱厚熜臉色仍舊平靜。
兩個起居注官也一直在聽著,嚴嵩擔憂地看著朱厚熜。
敢呈到皇帝面前,敢當面再這樣問,那恐怕確實是證據確鑿了。
梁儲、王瓊及更多人若因此獲罪,致仕的致仕、貶官的貶官,京中朝堂就要勢不可擋地向楊廷和聚攏了。
張子麟深吸了一口氣,再次站了起來向朱厚熜拱手行禮:“陛下,若臣繼續審下去,就該請涉桉同僚辯駁舉證了。”
朱厚熜的臉色還是平靜。
他點頭:“這不是都在這嗎?朕說過了,該怎麼審,就怎麼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