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掀開盒子一看,裡面是整整齊齊一套累絲頭面,金絲編結極盡細巧輕盈,不是尋常工匠的手藝,最難得是鑲嵌既非寶石亦非明珠,竟是以紅珊瑚枝條雕成各色花片綴於金絲之間,深深淺淺,寶光流離,乍如海棠花開滿枝頭。
“你愛穿綠,原本給你打了一套紅寶頭面,送來一瞧,顏色還是老氣了些。正巧他們又替我尋了個珊瑚樹來,我瞧著竟比原來的還好,就拿來鑲這個了。可還喜歡?”
她早是喜歡得話都說不出來了,聽見又砸了個珊瑚樹,不覺唸了聲可惜。
“你戴給我看,就是一株活珊瑚天天在眼前了,還要什麼珊瑚樹。”他揀起一對櫻桃紅的圓珠子耳墜給她掛上,頗感有趣,又叫人來給她重新梳了頭,親自將一排分心、挑心、頂簪、掩鬢依次插戴上,鏡中春色容光兩相映,看得人眼睛都挪不開。
“往後可叫你珊瑚了。”
“才不要呢,”她輕嗔道,“珊瑚易碎,雖好看卻不長久。”
他想了想覺得也是,然而既起了這個心,豈有輕易放過的,便又追問:“你的乳名是什麼?”
“說了要被你笑話的,不告訴你。”她嘟囔道。
他少不得使出手段,逼迫了半天,總算問出答案,果然忍不住嘲笑了一回,卻還要問:“表字呢?”
她皺眉道:“我進宮時還未及笄,哪裡來的表字。”
他頗為滿意:“原該等著我來給你取字,就叫皎皎。”
“這是瘋了嗎?”她一聽便急了,“你自己愛吃那蒸餃,也不該管我都叫餃子!”
他聽得笑了半天,才道:“到底是誰惦記吃餃子,卻不知還有明月皎皎?”
“是何典故?”
“為你名列星官,又曾指點河漢。”他道,“明月皎皎照我床,星漢西流夜未央。”
她想了想,亦覺滿意,嘴上卻還是抵抗了一陣,又道:“既是這麼說,我也要稱你的字——鳳實。”
他卻沒有答應。
過年之前,琴太微婉轉提起文夫人還在朝天宮,過年總是要接她回來才好。
楊楝卻淡淡道:“連我都還在禁閉中,怎麼上山接她?”便別過不提。
琴太微暗暗納罕,卻又勸解不得。楊楝雖不怎麼喜歡文粲然,一向也不曾故意薄待她。私下去問程寧,程寧亦搖頭不知,只說據朝天宮的訊息,文夫人躲在庵堂中修行,倒也穩妥無事。她自己前後琢磨一回,忽想起楊楝出事那天,在午門下跟著喬長卿、馮覺非等人哭喪臣工之中,其中並無右僉都御史文冠倬——如今該稱為文侍郎了,徐黨魁首趙崇勳罷官之後,卻是文夫人的爹爹頂了兵部這個緊要位置。文冠倬一向跟皇帝跟得緊,又與沈弘讓等清流領袖同聲共氣,用不了多久,大約會入閣的吧。
若是為了這個,那是誰也勸不得了。她私心裡竟也樂得文粲然不在,遂不再提這個話。只暗中囑咐程寧分些薪炭出來,從新裁的衣服裡面挑選了幾身上好的冬衣,又教廚房備些文夫人喜歡的素點心,一併悄悄地送到朝天宮去。
於是只有琴太微陪著楊楝過除夕。暖閣裡擺下小宴,兩人相對小酌,倒也其樂融融。爆竹聲遠遠從大內那邊傳來,隔著一池西海似乎能看見鰲山燈火如柱,衝上夜霄。清馥殿這裡,為著楊楝禁足,一概燈籠焰火也都免了,防著外人看見了煙氣紅光,要向皇帝面前說三道四。小內官們要在院中燒柏枝(火禺)歲,也叫楊楝差人趕了開去。
“不過燒幾根柴火也不行嗎?”琴太微笑道。
楊楝笑道:“倒不全是為了這個,柏枝燒起來香氣熾烈。今晚我還要試新香,卻不能讓它攪了氣味。”
這些日子左右無事,一直見他琢磨新的香方子,及至點起來,果然味道與從前似有不同,她仔細分辨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