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再講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品書網www.vodtw.tw),接著再看更方便。
駙馬府大門洞開,三十二抬的朱漆棺木緩緩移出,一時銀山鋪地,鼓樂齊鳴,哀聲響遏行雲。楊楝銀冠素袍,乘一騎白馬,親自領著儀仗徐徐穿過天街,謝家諸男扶棺跟在後面。琴太微藏在輅車裡窺看,只覺滿目衣冠勝雪,不辨東西,跟著外面小聲哭了一回,心中如結百丈寒冰。
出安定門便息了鼓樂,一徑向北賓士,楊楝亦下馬回到車中。琴太微想問他累不累,又不敢說話,遂開啟程寧塞給她的蒲包,倒茶給他喝,卻不防他忽然抬手觸到她的面頰,拭下一滴眼淚來。
永寧寺獨闢了一個小院安置徵王。琴太微趁人不備閃下車,跟在程寧身後進了院子,掃地鋪床,烹茶焚香。直到吃過晚飯,楊楝才從前面回來,累得臉色發青,一把扯下燕弁冠上的長簪就往床上扔。琴太微收拾起冠帽,又上來幫他脫那一身沉甸甸的麻布袍子,慌亂中竟把衣帶扯成了死結。楊楝無奈,兩人四手弄了多時才解開。
她跪在腳踏上為他脫靴除襪,動作仔細又生疏。楊楝低頭看著,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鬢邊的柔軟碎髮,輕聲道:“前面人多,不好帶你出去。一會兒早點睡,明天一早咱們就去看姑祖母。”
她低頭謝過,一痕淺淺的汗水被燈燭照得微微閃光,倒像是一滴清淚。
他問:“今天走了這麼遠,累不累?”
“不累的。”她面上泛紅,頗猶豫了一會兒才小聲道,“只是馬車坐久了,腿上的傷口磨得有些疼,不知出血了沒有。”
他教她上床趴著,褪下小衣看了看,原來瘢痂鬆脫了,下面的粉紅新皮微微滲出血絲來。“你也不早說。明天記著拿個厚厚的軟墊子放在車裡。”他替她抹上藥,又道,“反正明天就回去了。麻衣太粗糙,別再穿了。”
明天就回去了,那還有沒有機會見一見哪怕是謝家的任何一個人?她固不敢多問,只是嚅嚅道:“我應該為外祖母戴孝的……”
“穿素色衣服不就夠了嗎?”按照禮部擬出的喪儀,大長公主新喪,凡宗親貴戚、有爵世家皆守制三月。想到此處,他不覺嘆了口氣,扯過被子蓋在她身上,自家放下帳子,吹燈上床,分了半邊被子躺在外側。她頗覺羞愧,但想他素來謹慎不肯逾矩,此時大約不會做什麼。
正忐忑之間,忽聽他在枕上低聲道:“想不到,第一次參加長輩的喪禮,居然是送姑祖母下葬。”
她愣了一下,問:“先帝和太子的喪禮,殿下都沒有去嗎?”
“都沒有去過。他們差不多是先後下葬的。我被關在清暇居里,除了換身素服,什麼也做不了。那時候年紀小,連哭都不敢哭得太大聲。”他低聲回憶著,“父親去得突然,當時我還沒有想太多。到祖父病危時,我已經被關了大半年,很多事情自己也明白了。我想見祖父最後一面,他們說什麼都不同意。最後還是江選侍傳出聖旨來,用祖父的輅車強行把我載到萬壽宮去。”
“江選侍是誰?”她問。
“是祖父晚年最後寵幸的一個嬪御,一向待我還不錯。”
“那麼趕上了嗎?”
“沒有。”他淡淡道,“還是晚了一步,車剛到宮門,就聽見裡面已是哭聲震天。”
江選侍固然是個好人,偏偏毫無根基勢力。先帝病危時,她已預見到將來徐太后決計不會善待她。冒險接楊楝面聖,大約是想孤注一擲,弄出先帝臨終傳位皇孫這一結果。可惜人算終不如天算。
看見她一雙圓溜溜的眼睛正在暗中瞪著自己,他嘆了一聲,沒有說出先帝駕崩之後,江選侍被太后杖死的結局。
她的手從被底伸了過來,小心握住了他的手指,像是想要安慰他。過了一會兒,又聽她問:“殿下的母親呢?”
“母親的棺槨一直停在朝天宮後面,沒有下葬,因為……墓誌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