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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不能挫骨揚灰的這一句，久久迴蕩在狹長的官道上空，聽得人心底怒火亂竄。成去非神情漠然，沒有駐足，沒有回首，他從一開始就清楚，眼前這條路，他無需回首，永遠都是。原地徒留顧未明一臉的不甘，他很少這般失態，視線裡遠去的那襲身影，無論如何冷酷，都依然這般美麗。
成去非並沒有急著回府。
涼氣習習隨谷風而來，秋意漸近。成去非順著石板小逕往郊外走，很快看到鄉野人家，對澗菜圃葵花數十株，如碧竿懸球，金燈列仗，饒有生趣。牽牛花蔓上人家籬笆，亦油油然如青帷翠幛。
待又走一段，大片良田躍入眼簾，他駐足於埂間，四目望去，木葉微脫，人煙俱渺。事發半載多，這一季收成已過，遠處有野火順風而起，映得秋色灼灼，煙火氣息慢慢瀰漫開來。
身後銅鈴叮噹作響，有牧童高歌的聲音，成去非看他悠遊自在，一張胖臉險要把眼睛擠沒，竟也不怕生，目光瞧過來，憨憨一笑，口中的歌聲不斷：
&ldo;老牛老牛你莫回頭，山清水秀任你留……&rdo;
調子悠揚，成去非聽得順耳，心緒平復許多：&ldo;這牛你放得好啊！&rdo;
&ldo;我是替大人家放牛，&rdo;牧童笑嘻嘻指著田地說，&ldo;這裡都是大人們的地，我天天都來這裡放牛。&rdo;
本是天真無心的話，卻引起了成去非的注意。
&ldo;這裡都是大人的田？&rdo;
牧童甕聲甕氣應了一聲，成去非上前幾步，和顏道：&ldo;你可知是哪家大人的田？&rdo;
牧童揚起胖臉，茫然無緒地看著他，撓了撓腦袋，半晌才嘟囔道：&ldo;大人就是大人啊！&rdo;
到底只是鄉間稚童，問不出什麼，那牧童也不再理會他，言罷又唱起來，黃牛一搖三晃，朝糙木深處去了。
歌聲漸遠，鈴鐺聲也漸遠，成去非佇立風中，四下打量了許久，才往回走。
剛進府，趙器就迎了上來：
&ldo;大公子，您交代的事情，都已為公主備好了，芳寒已回過話，說公主，明日一早便啟程……&rdo;
正回稟著此事，那邊芳寒順著水榭迤邐而來，遠遠瞧見成去非，遂加快了步子，朝這邊趕來。
&ldo;大公子，&rdo;芳寒見了禮，&ldo;公主命奴婢來傳個話，給精舍至少要捐十萬錢，府上準備的，差了些。&rdo;
聽她溫文軟語說得輕鬆，趙器忍不住皺了皺眉，不由望向成去非。十萬錢，這是瘋了麼？雖說江左禮佛之風甚重，捐錢給精舍也是司空見慣的事情，十萬錢世家大族許不算什麼，可府上向來節儉，公主看著冷性冷情，萬事不放心上，可花起錢來一點也不含糊，下嫁烏衣巷的這兩年，這是第幾次捐錢了？
蔓蔓枝枝聯想許多，趙器見成去非沉默片刻，才朝自己比了個手勢：
&ldo;你去找福伯杳娘，再支錢給公主。&rdo;
芳寒見成去非應下來，便施禮去了。
&ldo;大公子，這……&rdo;趙器罕有聽了命令再多嘴的時候，他亦是素樸慣的人，雖深知殿下絕不是自己能非議的人，可一想到那十萬錢，不清不楚地就莫名給了那些僧人，到底意難平。
成去非默然不響，寺院什麼情況，他早年在會稽生活便有所耳聞目睹。就是母親，也十分向佛。光是免去納稅一樣，就引得多少人家甘願把男丁往寺院裡頭送。
而身邊，虞家人性好釋典，崇修佛寺，每一年供給沙門以數百萬錢毫不吝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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