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捆著捆著太陽高了,麥稈兒焦得一擰就斷,近處若有八成熟的麥地,就去割一抱子回來,要是沒有,抱一鋪子麥去溝裡河裡濕濕,一小把兒一小把兒分放在麥鋪子上,再焦的麥也被收束得停停當當。
一地麥個子像一地不哭不鬧的乖孩子。靜等著車來了拉到場裡去。
焦麥炸豆兒的季節,最怕的是黑風陡雨,疙瘩暴雲從天邊湧上來,不等雨點兒落地,打頭兒的大風就把一地放倒的麥子刮成了亂麻柴,拉不及,就得捆。壯勞力忙著割,捆麥的大都是平時不下地的上歲數人,再嬌養的孫子孫女兒,這會兒也抱到地裡來了。
兩個麥個子頭頂頭立在地當間,後邊再靠一個支穩當,上頭搭件兒白布衫兒,這就是老奶奶給孩子們搭的窩兒。裡面攤半鋪子麥,襯個白底兒藍道兒的土布床單兒,幾個月大的娃娃躺在上面,扳著自個兒的小腳丫兒啃著玩兒。守著他的女娃兒不過三四歲,只是豎起腿兒會跑,渴了餓了能喊喊大人。
小弟弟不鬧,小姐姐樂得自個玩兒。拔掉麥茬,平出一塊地,橫扒扒豎扒扒,扒出幾條溝兒,捋一把澀蘿秧揉揉,把米粒大的籽兒種下去,一陣子忙得她鼻尖兒冒汗珠兒。左看看,右看看,咋還不出芽兒哩?不如種點現成的吧,就站起來去薅草,紅稈兒的,綠稈兒的,獨根的,鬚根的,薅下來都有銅錢大雞蛋大,一棵一棵栽到&ldo;地&rdo;裡,不用發芽兒就長大了。心裡美滋滋正想笑呢,小弟弟不知是渴了還是餓了,嘴一撇一撇哭了起來,慌得她趕緊去抱,不小心就撞倒了麥個子。房倒了,屋塌了,兩個娃娃被砸痛了,齊聲大哭。
老奶奶丟下手中的麥要子,磕磕絆絆趕過來,抱起小的,拉起大的,又是擦淚又是哄,小乖乖,別哭了,奶奶給您唱個歌兒:
&ldo;臘八粥,咕嘟嘟。
客來了,沒得了,
客走了,又有了。
蠅子叨俺一顆米,
一氣兒攆它七八里。
不是俺孩兒叫,
一氣兒攆到城隍廟。
不是俺孩兒哭,
一氣兒攆到六月六()……&rdo;
拾麥
拾麥的孩子穿著打補丁的短袖褂子、太平洋條紋的大寬褲衩子,怕麥茬紮腳,才在那雙一不上學就光著的腳丫子上套雙前臉被踢成老飛頭的鞋,實衲鞋幫厚厚的底兒,媽媽做它們的時候也不知扎斷了幾根鋼針兒。可那舊鋪襯墊的底子再厚也不經磨,幸得圓圓的兩個大洞都在腳後跟兒上,那裡起一層老繭,不怕扎,有了這麼個洞跑氣兒,腳就不臭。最慘的是前面露出來的兩個大拇哥,和那一雙腳脖子,幾天下來,大窟窿小眼睛的,這裡血疙痂還沒掉呢,那裡又被尖利的麥茬戳個血口子。要是姊妹多,娘給做雙新鞋不容易,別說沒有,有,也不捨得踏麥茬,只能拾大人的舊鞋穿。小腳套一雙船一樣的大鞋,啪嚓啪嚓在大路溝裡趟一溜黃灰,走再快也不會掉,為什麼呢?多出來的鞋幫被媽媽用繩子從後面捽個大捽疤兒,緊緊扣在腳後跟上,想掉也掉不下來。女孩子穿得齊整些,戴頂草帽或是鐵絲圈兒繃得圓圓的布帽兒,風一刮嘣嘣響,有人還在手脖兒上挽個擦汗的花手絹兒。
這些拾麥的孩子,也是被生產隊裡派去跟著拉麥的大車為集體拾麥的人。他們最清楚哪塊地裡的麥穗兒大籽兒飽,哪塊兒地沒拾淨,掉下來的麥多。上邊追得緊,不讓公開鬨麥,就得偷著拾。趁中午頭兒地裡沒人,筐子往頭上一扣,溜著樹林子跑出村去,跑到看不見莊的老河灣或是崗坡溝裡,低頭彎腰,雞叨豆兒一樣連三趕四地拾,火辣辣的太陽曬著,地上熱氣焌臉,不一會兒就把人蒸得順頭汗流,衣服貼身上去了。可眼前的麥穗兒魚娃子一樣躺一地,誰還顧得上熱?麥稈焦,扎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