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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虎耙子刨一遍,套牲畜犁一遍,還會有漏網的紅薯藏在地裡,等著下雨淋出來。
拾紅薯的孩子不用拿挖钁兒也不用掂鐵杴,胳膊上挎個籮頭,頭上頂個破床單兒,要麼找個空麻袋,照著角兒通一拳,戴在頭上就是現成的蓑衣。
這時節,霜降已經臨近,小錐子雨啪啪打在身上,讓人激靈靈直打寒戰。背著斜飛的雨腳兒,順著新翻的犁垡子往前走。眼珠子骨碌碌掃過來掃過去,發現一個微微發紅的亮點兒,十有八九是個大紅薯。四野茫茫,雨聲一片,誰也不會發現有個孩子拖著沾滿泥巴的爛膠鞋,在地裡搋來搋去和泥巴。拾紅薯的孩子心懷不安,怕雨下得小,踩出來的腳印子泡不爛,會變成打不爛的大坷垃。
錐子雨雖然比不上大暴雨,瞬時把人澆透,可它冷、硬、有力道,啪啦啪啦直往身上鑽。披個麻袋還好點兒,披個破床單兒,不大一會兒就濕透了。幸得拾紅薯是個要勁兒的活兒,走幾步甩甩,也擋不住兩隻腳拖幾斤重的泥,走一步咕唧,若不是有道繩子捆著,鞋底差不多就被泥巴吸掉了。
籮頭拾滿了,撒眼看看,還有那麼多地方沒拾到,真有點兒捨不得。可沒地兒放了,只好趔趄著身子一晃一晃上了大路。身上早已熱騰騰冒汗了,索性把兩隻泥巴鞋脫下來,擱水坑裡涮涮,往腰裡一掖,起籮頭往家走。泥花兒從腳趾縫裡卜唧卜唧冒出來,涼涼的,一點兒也不冰人。濕淋淋的碎草葉沾到腳面上,癢癢的像蟲兒爬,遇見水了涮涮,沒有水只能在草窩子裡蹭,越蹭越癢。盼著趕快回到家,脫下濕衣服,洗洗,擰擰,人往被窩兒裡一偎,清潔乾爽的暖意,帶著芳香安適的味道撲閃開來,耷在每一寸面板上。仰起下巴望望外面的天空,無邊雨絲不緊不慢地掃在黃葉稀疏的棗樹上,沙沙沙響個不停,他下意識地盤盤腿腳,穩穩地佔住半床舒適,心說:下吧,下吧,下再大也淋不到頭上了。
曬紅薯乾兒
紅薯乾兒曾經是小村多年的救命糧,因為不管旱澇,紅薯從來沒有絕收過。
過了八月十五,春紅薯就該刨了,要騰地種麥。春紅薯不下窖,刨下來都切片兒曬。白天刨一天,一家分千二八百斤,要在夜裡擦出來,擺開。人們將鐮刀或是菜刀磨得鋒利,固定在一個木板上,刀口那兒留下一道縫隙,這便是擦子,用它擦紅薯乾兒,一夜能推出千把斤。
更浩大的工程是把它們擺出來,擺在新翻耕過的空閒地上。全家老小齊下手,從天擦黑一直幹到晨露下來。等太陽出來一照,遍地白茫茫,好像下了一層薄雪。只要好風好日頭,這些水汪汪的紅薯片兒,在地裡過兩夜便乾透了。一片片收拾起來,裝在麻袋裡運回家,儲存好,就是一冬一春的口糧。
紅薯乾兒吃法可多了,煮著吃,蒸著吃,磨成面蒸饃吃,磨成粉打涼粉下粉條兒吃……它最大的好處,是在長天老日頭的春月,讓下工回來耐不住飢的人們抓來一片一片生吃。
有年臘月,大隊集中勞力修水渠,一個人一晌兩方土,幹下來累得鼻塌嘴歪的。
夜裡,大隊又把幹部們集中起來抓賭。那夜寒月如霜,我和一名駐隊幹部來到光棍兒四哥的草房前,隔窗戶一看,四個人圍著一盞昏黃的煤油燈,牌甩得山響。
我們闖門進去,正待訓斥他們,四哥發話了:&ldo;敏妹,你當我們是賭錢呢?我們在打百分!&rdo;
&ldo;不信,白天幹活累得輕啊,深更半夜還有勁兒點燈熬油打百分?&rdo;
&ldo;實話跟你說吧,你幹一天回去有碗熱麵條喝,俺這是餓哩睡不著了,才想起這門兒打發時間。&rdo;
四哥把臉扭向一邊兒,我這時才發現,門後的牆角里,一隻鐵鍋正咕嘟咕嘟冒煙,掀開鍋蓋一看,清水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