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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新月依舊是笑‐‐對著金玉郎,他就只能是笑。
在一家番菜館的雅座裡,金玉郎讓夥計開了瓶香檳,因為想要聽那&ldo;砰&rdo;的一聲,好像除夕夜前的鞭炮一樣,特別的有喜氣。施新月呆坐在他對面,因為平日吃飯時總是面對著傲雪,如今前方這人忽然變成了金玉郎,他如墜夢中,總是有點恍惚,一邊恍惚,他一邊緩緩的眨著眼睛,左眼有點古怪感覺,不知這感覺算是不習慣,還是不舒服。
按照金玉郎的指揮,他喝了一杯香檳。
這是他生平第一次喝香檳,喝過之後,他暗暗認定了這是天下最甜美的飲料。回憶著氣泡在舌面上炸出來的好滋味,他很想再來一杯,但是當著金玉郎的面,他不好意思。喝過了香檳,他效仿著金玉郎的模樣,用刀叉吃魚吃肉,心裡想把這個舞刀弄槍的西洋吃法學會,可是又覺著學了也沒用,憑著他現在的這副落魄情形,一天能吃上三頓熬白菜,已經算是享福了。
就在他手持刀叉和牛肉搏鬥之際,金玉郎忽然開了口:&ldo;我在禁菸局弄了個差事,明天到天津去辦差。你跟不跟我走?若是肯跟我,我就給你也要張委任狀,到時候按月發薪,你也能混個十塊。&rdo;
施新月立刻抬了頭:&ldo;我?&rdo;
金玉郎放下刀叉,扯起餐巾擦了擦嘴:&ldo;別想著跟我飛黃騰達,我不是那上進的人,要不是陸健兒非逼著我去禁菸局,我也不會去自找官作。這回到天津辦公務,我先辦著瞧,要是差事好辦又好玩呢,我就把這小官兒當下去;要是沒意思呢,那我在天津玩幾天就回來辭職。&rdo;
施新月用力的一點頭:&ldo;金先生無論怎樣做,我都贊同。&rdo;
金玉郎向著他一笑:&ldo;你要是能夠按月拿錢養家,連傲雪大概也會慢慢的把心收回來,好好的和你過日子。畢竟金效坤是出不來了,她等他也是白等。&rdo;
施新月又一點頭‐‐點到一半他意識到不對,立刻停了住。抬手推了推眼鏡,他躲在藍灰色的鏡片之後,偷偷的掃了金玉郎一眼。金玉郎說完了那話之後,就走了神,此刻正偏著臉,斜了眼睛向窗外望,窗外沒有什麼好景緻,只有一棵凍硬了的枯樹,以及枯樹底下的一堆煤球。
施新月等了片刻,不見他回神,只好輕輕的喚了一聲:&ldo;金先生?&rdo;
金玉郎收回目光,緩慢遲鈍的轉動眼珠,瞟了他一眼。
&ldo;你吃你的。&rdo;他聽金玉郎低語:&ldo;我在想我自己的事,你別管我。&rdo;
金玉郎也知道,自己的思想是零碎的,不成體系的。他不肯承認自己缺乏智慧和理性,可在絕大部分時間裡,他都是靠著直覺和靈感開路。
以及一些總能讓他逢凶化吉的好運氣。
鬧著玩似的活到了二十多歲,他在將親哥哥送進大牢裡之後,靈魂終於發生了一點變化。他長大了,即便沒有惹出亂子來,他也能靜靜地坐下來,做一番思考了。思考的還不是怎麼玩怎麼樂,而是正正經經的人生大事。可惜對著一桌子大菜思考了良久,他沒想出什麼成績來,說來說去還是那兩件:一是明天上天津,二是趕緊找房子。
至於傲雪那個蛐蛐,先讓她和施新月這個蛐蛐在一個罐兒裡活著,而金效坤‐‐自從那一天在牢房裡,他看見金效坤的頭髮亂糟糟的全耷拉了下來,就感覺這位大哥已經死了一大半了。
金效坤就非得西裝革履分頭鋥亮的活著才行,別人可以落魄,他不可以,他落魄了看著就不像話,讓人替他悲哀羞愧,恨不得讓他趕緊駕鶴西歸,免得大家心裡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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