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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甲聽不懂中尉的英語,急問達思牧師:&ldo;他說什麼?&rdo;
達思便恨怒地把容鶴中尉的話翻譯給他聽。
西甲喇嘛面無表情,朝著陀陀喇嘛揮了揮手。陀陀喇嘛們毫不猶豫地先把達思牧師推了下去,一聲悠長的慘叫。接著,所有被達思帶到朗熱高地的人都被推下了山崖。慘叫一聲比一聲悠長。
西甲喇嘛走向一邊,躲進了樹林。聲稱沒有悲傷的他,眼淚突然洶湧而出,旺盛得可以煮一鍋奶茶。他雙手捂臉,忍著不讓自己發出聲音來。一個早已絕了情緣的喇嘛,一個再也不能和心愛的人相愛相守的僧人,就只能隱忍如此了。他的眼淚繼續蜿蜒而下,就像他那顆喇嘛之心裡怎麼也流暢不起來的愛情。桑竹姑娘,沒想到你這麼年輕就去轉世了,你苦苦地追我等我,看我不能答應你,你就毅然離開,走向了來世。是我的絕情讓你這麼快就去往生的,我不好,我不好。西甲喇嘛在避人處扇打著自己,突然拔出腰刀,剜向了自己的心。
第十一章 春丕西山谷
這些日子,攝政王迪牧活佛天天來到大昭寺他理事的文殊大殿裡,想在第一時間看到有關前線戰事的報告。報告卻遲遲不來。這說明狂風掃雪一般掃掉洋魔的想法只是他的一廂情願,作為攝政王,他面對的最大問題仍然是:既能把洋魔趕走,又不把朝廷得罪。趕走洋魔靠打,不得罪朝廷靠什麼?靠忠,靠哄,靠送。但是這些年根據慣例他從無直接跟朝廷官員有過聯絡,凡事都由駐藏大臣中轉,現在文碩奔赴邊關了,自己何不趁此機會表表心跡,就算將來有什麼怪罪,那也不至於看成是犯上作亂和抗旨不遵。於是他親筆給醇親王寫了封信,極其恭敬地把太后、皇上、醇親王頌揚了一番,然後申明抗英情由大義,乞請朝廷諒解支援。最後說:&ldo;沒長大的娃娃丟到坑裡了,上不來的時候,還請老佛爺大菩薩大羅漢拉一把。&rdo;他讓白熱管家從丹吉林選了一尊檀香佛、一尊金文殊、一尊玉羅漢,分別送給太后、皇上、醇親王。赴京使者緊急上路,鞭馬而去。
但是攝政王迪牧沒有想到,他這樣做不僅得不到朝廷的諒解,反而把朝廷的怒火引向了自己,枉費了駐藏大臣文碩為攝政開脫、為西藏遮掩的一片苦心。迪牧當時還不明白,世界的強弱對抗正在發生劇變,殖民主義強勢風行的地球上,中國完全處於被宰割的弱勢地位。當時的朝廷不是不想抵抗英國人,而是沒有能力抵抗。一個苦病羸弱的窮人,面對著一個偉壯兇悍的富人,人家想怎麼打就怎麼打,你只有挨著,打了右臉還得把左臉湊過去。朝廷不僅保護不了西藏,中國的任何一個地方它都保護不了。
朝廷的飭令比任何時候都神速地來到了拉薩:
洋人性情陰鷙,行事深險,貪得無厭之心難以揣測,拒之愈堅,來之愈猛。致使仇怨積深,滋漫而來,傷及地脈地理,為害佛門教法,後患無窮。攝政佛及噶廈上下,誰擔此責?至於藏眾民怨,剴切開導,不從者,略使以威嚴。若藏番自作不靖,肇起兵戈,一味好勇鬥狠,萬一挫敗,全藏虛耗,深恐攝政佛有來無去。
攝政王半晌沒愣過神來,好像一切災難不是因為英國人的侵略而是西藏人的抵抗,好像全藏抗英的情緒必不能順從只能威嚴鎮壓,好像朝廷話裡話外都在威脅:萬一抵抗失敗,等待攝政王的將是地位不保、性命難全。太后、皇帝、醇親王,你們怎麼一遇到這件事情就不說人話了?加巴索!
赴京使者帶回來的除了飭令,還有一盒御香、一對金盞、一個玉如意。
攝政王是聰明人,一眼就看透了深藏其中的禪機:太后和皇上給攝政佛燒高香啦,趕緊休戰;金盞是佛前的供養,還是繼續供養吧,佛是以和為貴的,佛之意便是朝廷之意,怎麼能燃起兇焰,激化爭端,流血成川,積骨為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