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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不由自主地嘆起氣來。
他都這樣了,跟他生氣做什麼?——她告誡了自己幾句,收起了心裡的不情願。她在火堆邊找了塊平坦乾淨的空地,鋪上毯子。然後拉他過來坐下,在他掌心裡寫了個“睡”字。
感覺著她的筆劃又變回了一開始時的緩慢清晰,他展眉,也嘆了一聲,躺下了身去。
儀萱正要鬆口氣,他卻又坐了起來。儀萱被嚇了一跳,已然是驚弓之鳥。她近乎無力地對他抱怨道:“你又有什麼問題?!”
蒼寒開口,冷然淡定的聲音裡有種微妙的不悅,他就用那種語氣,對她道:“枕頭。”
儀萱幾乎就要捶地痛哭了。荒郊野外哪裡有枕頭?找茬!這擺明了是找茬!可轉念一想,他興許根本不知道這裡是荒郊野外。唉,跟他生氣也是浪費精力啊……她連連嘆氣,到一旁把行李裡的衣服包了一包,權作枕頭,替他墊在了頭下。他沒再說什麼,安靜地躺下了。
總算睡了。——儀萱感慨萬分。她取了一條毯子替他蓋好,接著便在他身旁坐了下來。也不知這會兒離天亮還有多久,但太多要掛心的事,讓她無法安心睡下。她一邊料理火堆,一邊時不時看看蒼寒的情況,默默地守著夜。
而他,似乎也無法入睡,好長一段時間都在輾轉。許久之後,他才慢慢安定下來。可就在她為他的入睡感到欣慰的時候,她卻聽見,他斷續的呼吸和艱難的囈語。她靠近他一些,輕輕拭著他額上因夢魘而浮出的薄汗。
如今的他,身在一片黑暗寂靜之中,不知他的夢境又是如何呢?究竟是怎樣可怕的事,能讓他如此痛苦?
她慢慢明白到,那十年對她來說,只是偶爾幾個因愧疚和自責而致的不眠之夜。可對他而言,卻是深陷在魔境裡漫長無盡的折磨和掙扎……
心疼,油然而生。她不知自己能為他做什麼,只好輕輕拍著他的背,用他唯一能感知的方式給予微薄的寬慰。
……
一夜夢魘。蒼寒的意識清醒時,夢中的經歷早已模糊,可那恐懼和痛苦卻依然清晰。如同他眼前的混沌和耳畔的沉寂一般,他的世界早已崩壞,只剩下不可觸控的空洞和縹緲,延伸出惶然的無助。
有那麼一瞬間,他甚至不確定自己是否還活著。
就在這時,他的指尖觸到了什麼,引動他全部的注意。柔軟的長髮,帶著些許微涼,纏繞著他的手指。感官的失卻,讓那份觸覺分外清晰生動。髮絲的質感如此具體,輕柔順滑,隨著手指的移動層層遞進。順著髮絲,繼而觸到的,是光潔溫軟的肌膚。額頭、眉眼、臉頰、嘴唇……指下的高低起伏,在腦海裡勾勒出朦朧的輪廓。只是那那張臉龐,有著久別重逢的陌生。熟悉而又新鮮,一如初見……
她被這樣的撫觸弄醒了,眉睫動時,在他手上引出一絲微微的癢。
儀萱也不知道自己是幾時睡著的,被這樣叫醒讓她有了片刻失神。她沒有意識到他那舉動的意義,也沒有多想什麼,只是盡職地湊近他,帶著初醒的迷惘,問:“怎麼了?”
她的吐息近在咫尺,他猜她是在說話,至於說了什麼,多少也能想到。他並沒有什麼要求,但卻不想沉默,便對她道:“水。”
她應了一聲,揉了揉眼睛,到一旁取了水給他。他捧著竹罐,輕輕啜了一口。早已冷卻的熱水,涼涼地滑下喉去,潤了五臟。他喝罷,又問她:“什麼時辰了?”
儀萱看看天色,拉起他的手,寫道:“不清楚。”
這個回答,讓他深感無奈。但隨即,她寫道:“總之天亮了。”稍稍停頓,她又補上一個字,“晴。”
不可思議的,“晴”字的最後一筆落定,他忽覺周遭的事物乍然鮮活了起來。
原來,早有微風和煦,柔柔環繞;早有熙陽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