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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看公文上那顆大印,就知道這張派令是真的。我簡直給嚇昏了,不知道說什麼好。還是剃頭師傅‐‐不,現在卻又要叫他視察委員了‐‐還是視察委員說:&ldo;你不要怕,我是特地先到這個縣裡來密查的。現在我問你的話,你都要如實說來,如若不然,我以後查出來了,你們要按同罪辦理。&rdo;
我的天!我們這種科員哪裡吃得起這種官司,我只得滿口應承了。他問了好幾件縣太爺貪贓枉法的案子,以及運煙販毒、聚賭抽頭的壞事,我都如實說了。他拍一下我肩頭說:&ldo;好,你們都是好人,我一定替你們保守秘密,不要害怕,以後結了案有賞。&rdo;
算了吧!我不稀罕這個賞,只要不把我拉進這種背時官司裡去,就謝天謝地了。
最後他叫我到裡面去請師爺出來見他說話,我走到籤押房外邊,才像大夢方醒,可是一想起來還害怕,我結結巴巴地喊:&ldo;師爺,那……那個人叫您去。&rdo;
師爺走出來,打量了我剃光的頭和下巴,不明白有什麼事,問道:&ldo;哪個人?&rdo;
我說:&ldo;那……那個呀,就是那個……剃頭的……&rdo;
師爺說:&ldo;這才怪呢,我又不剃頭,叫我幹啥?&rdo;
我簡直弄得暈頭轉向,一句話也說不清了,我只管用手向那間下屋指著,鼓了勁才逼出一句話來,說:&ldo;那個……剃頭的……哦,委……委員……&rdo;
師爺莫名其妙,生氣地罵我:&ldo;你胡說些什麼?&rdo;
我再也說不出話來,只是呆呆地張著嘴,用手指著下屋。師爺大概也覺得我的臉色不好看,不知道為什麼我被嚇成這個樣子,也就只好到下屋去看個究竟。我就趕快溜回我們的辦公室去。我和那兩個被叫去剃過頭的老科員正在面面相覷,忽然見到師爺出來了。一看,他的臉色發白,張著嘴巴,看來並不比我高明一些。他很想快跑,可是他那雙腿不聽使喚,像打了擺子,東偏西倒地走不快。他用手拉著褲腿,繼而又拍他的大腿,想叫他的大腿快走。他總算走進籤押房去了。過了一會兒,縣太爺出來了,師爺的毛病好像一下子就傳染給縣太爺了,他也是臉色煞白,張開嘴巴,兩腿拖拖拉拉地走不動,不同的是,他還用雪白的手帕不住擦額頭上冒出來的汗水。
他們兩個到下屋裡去了,過了一會兒,縣太爺先出來,接著是師爺出來,兩個人一字兒排在門口,低著頭,縣太爺誠惶誠恐地用手一擺,指著去後花園的路,說:&ldo;請!&rdo;接著,那個真正的視察委員昂頭闊步,抱著大公事皮包,從下屋走了出來,向後花園去了。縣太爺和師爺也跟著進去,很恭順的樣子。
以後的事情,我們就不得而知了,只是看到師爺跑進跑出,不知道他在忙些什麼。第一次出來他是愁眉苦臉的;第二次出來卻是喜笑顏開的樣子了。我們這些老在衙門進出的人,一看就明白,緊張的形勢已經緩和下來,就是說,&ldo;包袱&rdo;已經說妥,剩下來的事就是擺出豐盛的接風筵席了。
破城記(8)
果然不出我們所料,晚上在後花園的花廳裡燈燭輝煌,本縣各方面的當道人物都一個一個地來了。
來得最早的一個是縣黨部的郭書記長。新生活的事情是他最重要的公事,同時,大概他還要把本縣防止共產黨活動的事向來的視察大員匯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