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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懷若這才看到照片中的自己,不過是一個靠在冷藏櫃旁的模糊且瘦小的剪影。照片的聚焦落在他掌心中的樹形飲料瓶下,他巧妙地藉助了錯位,將她拍成一個倚靠在樹形飲料瓶下哭泣的、模糊的路人甲。
她莫名覺得這張照片拍得很好,似乎只藉助這一個鏡頭就將她當下所有複雜的心境全部表現出來了。但眼下這情況她也沒法兒開口誇他,只得笨拙地質問道:「你沒事拍我幹嗎?」
「怎麼沒事?今天輪到我們部門當值,負責記錄報導高一年級集體觀影事宜。」
周懷若哼了一聲,懟他:「記錄記到便利店來了?」
他毫不含糊地回敬:「觀影觀到便利店來了?」
兩人同時沉默。周懷若還沒想出下一句措辭來,他忽然抬手又看了一眼照片,說:「書上說,一個鏡頭講足一個故事,這是攝影的魅力。但我認為,如果鏡頭中的人不喜歡,那魅不魅力也無關緊要了。」說罷爽快地摁下刪除鍵,周懷若親眼看見那張照片消失在小小的顯示屏上,末了他將那瓶果汁塞進她手裡,「給,牢我就不坐了,這是賠你的精神損失費。」
說罷,他還故意沖她笑了笑,微彎的眉眼,白淨的牙齒,英俊且輪廓分明的臉。
就在那一刻,年少的周懷若深刻地認識到「心動」一詞的內涵,原來這樣輕,也這樣重。
她看了看手裡的飲料,呆呆道:「我不要……」
「別不好意思,一瓶飲料而已。」
「你還沒付錢呢……」
莊鶴鳴:「……」
那晚,莊鶴鳴給周懷若買了那瓶飲料,她注視著他的身影消失在操場的夜色裡,一顆心跳成二倍速。那瓶飲料在她書桌上放了三年,沒過期時捨不得喝,過期之後捨不得扔。後來周懷若在光榮榜上知道了他的名字,知道他的目標院校是耶魯大學,將照片下他隨口胡謅的座右銘背得滾瓜爛熟。再後來,她和他上同一個託福培訓班,那時他已經全然不記得她是誰。她從同學的口中得知他有一個妹妹,父母一同打理一家香樹種植園,那時市裡的傳統制香產業還處在低谷,他家的香園經營得十分困難。
莊鶴鳴於年少的周懷若而言,就像是飛馳而過的一顆火流星,她還未來得及靠近,他就奔向了下一顆行星。於是她在他身後不斷追趕,期望能在靠近他之後折射出一些微弱的光,卻不曾想,只等來了她宇宙中的恆星大爆炸。
周懷若一身冷汗地從睡夢中驚醒,一看手機,已然是下午五點三十分。範蜀回復的資訊在主螢幕上尤其顯眼:「不是,我們老闆是制香師。」
真奇怪。當年她將莊鶴鳴的夢想視為自己的夢想,削尖了腦袋往耶魯鑽,就是希望能再見他一面,哪怕是隻能在所謂的中國留學生聚會上打個招呼。後來她得償所願,卻在媽媽的幹預下沒能選到心儀的攝影專業,也沒能打聽到半點有關莊鶴鳴的訊息。卻不曾想——他不但沒有去耶魯,還放棄了從事法律行業的志向。
人生這趟列車,當真出軌成性,很多時候不會按照人所期望的軌道行駛。
周懷若輕嘆一聲,翻身時發覺自己渾身酸軟,被高跟鞋磨破的腳跟更是疼得鑽心。換作平時,她鐵定賴床,差遣家裡的阿姨預約好上門按摩,然後安排好接下來一整晚的娛樂活動,從樓下泳池瘋到清淮江遊艇,也算得上是一次小度假了。但當下事實是,她窮困潦倒、舉目無親,只能強撐著起床,收拾好行李離開這間不屬於她的房間,然後在晚上七點準時上班,領十五元的時薪。
行李不多,她拖著跟心一樣空蕩蕩的箱子鎖上大門時,望著這棟舊得處處斑駁的房子,幾欲掉淚。自己第一次來看房子時,還腹誹從前都不知道還會有這麼老舊的建築,如今連這破舊房子自己也沒資格住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