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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樓覺得愛情並不建立在肉/欲之上,“他就是個殘廢,我也還是喜歡他。”
局中人,腦子發熱不顧一切,哪裡想得到以後!彤雲勸過也就盡心了,看她一臉堅定,知道這回撈不出來了。再想想隔壁那位,除了捱過一刀,哪樣不賽過那些泥豬癩狗?其實她覺得她主子挺有眼光,不過怕攛掇了她,沒敢說出口。
“這種事兒,一個巴掌拍不響。”她坐在胡榻上說,“您有兩條道兒,不過得先知道肖掌印他對您有沒有意思。您要是剃頭挑子一頭熱,我勸您別吭聲。那位和旁人不一樣,他是屬蓮蓬的,心眼子多。要是知道您愛慕他,那您可放了軟當了,將來擎等著接榮安皇后的班兒吧!可要是能找出那麼點兒憑證來證明他愛您,那您膽兒就大啦,告訴他您也喜歡他,讓他想轍去吧!橫豎咱們不能先開口,沒的掉了價,倒貼不值錢。”
音樓翣著眼問她:“就這麼直隆通告訴他?”
彤雲點頭說:“是啊,要不您打算藏著掖著,進宮抱憾終身去?”
音樓很為難,“皇上那兒看著呢!”
“您想不出辦法來,不表示人家也束手無策。要是他真愛您,讓他帶您私奔眼都不帶眨的,全看他能不能放下現在的權勢。”彤雲說著笑起來,“噯,太監和太妃私奔,八百年沒聽說過,有點兒意思!不過您走得捎帶上我,我不能回家,叫錦衣衛拿住可沒活路了。”
也只限於閨房裡的笑談罷了,私奔牽連太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能逃到哪裡去呢!
不過彤雲說應該告訴他,她斟酌了好久,心思果然有些活絡了。似乎的確應該告訴他,不管他有沒有能力改變她進宮的命運,讓他知道她的心意和他一樣,有了寄託,將來活著就不那麼寂寞了。
可惜類似於那天晚上的機會再也沒出現過,他開始和司禮監的人議事,討論怎麼改農為桑、怎麼提高蠶繭的產量、怎麼和外邦人抬價談買賣。從淮安到鎮江,他都沒有再踏進她的艙門。
時間長了,漸漸心灰意冷。一件事在腦子裡琢磨太久,突然之間就覺得沒有意義了。她在考慮怎麼走進去的時候,也許他早就乏了,已經決定走出來了。
運河到餘杭已至源頭,寶船靠岸不在平常碼頭,造船局有專門承建的船塢,兩岸泊滿了福船和連環舟。州縣的官員早在寶船進浙江轄下就得到了訊息,廠公出行可是大佛駕臨,不單是欽差大臣,簡直頂半個皇帝。這麼要緊的人萬萬不敢怠慢,船塢裡清了場子,船工和大匠都轟出去了,戍軍把整個船廠包圍起來,為的是烘托鄭重其事的氛圍。
音樓跟在肖鐸身後下船,在水上漂泊太久,踏上泥地竟覺得腳下虛浮,踉蹌著略崴了下,被他一手攙住了。眾目睽睽之下不便多言,他收回手,臉上表情冷漠。音樓愣了愣,心頭有些生涼,這陣子走得太近了,忘了他以往的那股驕矜貴氣。其實這才是眾人眼裡的東廠提督,一身錦衣華服,同眾人抱拳寒暄也有股不怒自威的氣勢,和她映像中的廠臣相去甚遠了。
一個穿大紅貯絲羅紗,配錦雞補子的官吏上前拱手行禮,笑道:“廠公替皇上辦差,風雨兼程實在辛苦。卑職等得了訊息日盼夜盼,終於把您老人家盼來了!大家湊份子備好了宴席給您接風洗塵,公務暫且擱置,廠公好生歇息,等養足了精神,卑職們再一一向您稟報。”
官場上說話字斟句酌,蘇杭魚米之鄉,官員們個個富得流油,擺上一個接風宴還要湊份子表清廉,在肖鐸聽來委實可笑。他輕輕一哂,擺手道:“劉中丞客氣了,咱家身負皇命,怎麼敢提辛苦二字。大夥兒日子都艱難,像您這樣的巡撫,又兼著都察院副都御史的銜兒,堂堂的從二品,旁人看來都覺光鮮,可上年連宗祠塌了都沒錢修繕,其中的艱難,咱們自己知道罷了。咱家今兒初來就叫諸位破費,這怎麼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