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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子更抬眼看去,只見段怡坐在主座之上,眯著眼睛半托著腮。殿中亂糟糟,穿著紅色袍子的文臣們擼著袖子,爭得那叫一個面紅耳赤,隨時都有可能打起來。
段怡從一旁的知路手中抓起了一把炒南瓜籽,翹著二郎腿嗑了起來,樂得像是一隻偷吃的松鼠。
這一幕好似在意料之外,可擱在段怡身上又像是在情理之中。
崔子更想著,餘光一瞟祈郎中已經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他不明所以,還來不及相詢,便聽見大殿中響起了一聲哀嚎!
「大王!國事當前,您豈能嗑瓜子!請端正威儀!」
那聲音百轉千回,淒婉哀怨,帶著十二分的痛心!崔子更發誓,他從前只在靈堂上聽見過!
一堆紅袍子當中,蹦出一個小年輕來,他眼中含著淚光,楚楚動人,就像是一株在風中輕輕搖曳的小白花。
「大王!御史臺的職責……」
斜坐著的段怡坐直了身子,睜大了眼睛,「陸御史不喜歡我磕南瓜籽?那要不下回我改成李豆?豆子放鹽炒怪香的。」
「大王的威儀,那是在議事的時候。這會兒在那菜市口瞧莽漢罵街,就等著午時斬首,這般熱鬧可不得配上些零嘴兒!」
段怡說著,覷了知路一眼,「陸御史嘴饞,你也給他抓上一把。」
「莽漢罵街」四個字一出,那些文官們一個個的佯裝起咳嗽來,亂糟糟的大殿瞬間成了醫館。
知路端著南瓜籽行到了那痛哭流涕的陸御史跟前,陸御史的手探了探,到底含著淚抓了一把,放了一顆進嘴中,「大王,炒南瓜籽為何要放花椒!我還有十萬字要奏,嘴不能麻……」
段怡將吃剩的南瓜籽放在了一旁的桌案上,拍了拍手上的灰塵。
「怎麼不打了呢?我還想著,誰打贏了誰先說呢!我這俸祿還值的,不光是得了國之棟樑,還附帶猴戲呢!就是這猴戲有些假把式,袖子都擼起來了,怎麼不打呢?」
眾人的咳嗽聲,都小了幾分。
這時候,一個面無表情的老頭兒,站了出列,他的頭髮花白花白的,鬍子倒是黑得發亮,一根根的炸起,「大王,歐陽祭酒在到處建書院是何意?怕是連那村頭的黃狗,他都恨不得收進去。」
「這天下士農工商,士排在首位。士很重要,可不能人人都去做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到時候誰去種地,誰去打仗,誰去行商?」
歐陽祭酒搖了搖手中的扇子,笑而不語。
「大楚子民,誰去讀書,誰去種地,誰去打仗,誰去行商?敢問李愛卿,由誰來決定?由你麼?你如何決定?老夫掐一算你種的稻子一株能比旁人多長十顆!」
「還是伸手一摸,少年你根骨清奇,手指甲長長了比劍還鋒利?」
那姓李的小老兒氣得發抖,一旁的知路已經習慣的給他端上了一杯順氣茶。
他端起來一飲而盡,「臣自是沒有這等本事。物以稀為貴的道理,望大王明白!」
段怡聞言點了點頭,「天下人皆知不懂就問,唯一人不問就反對,李愛卿說他這個稀罕玩意兒有多金貴?」
「這城中新修的學堂皆是蒙學,給童子開蒙識字學算術,嗯……」,段怡頓了頓,「李愛卿擔心的天下人皆做了書生那是不可能的。」
「有的人進去一個月,那就像是屁股上生了釘子,恨不得抱著牛羊大喊,俺想死你們了!只要不讀書,別說種地了,便是他當牛耕地,他都樂意。」
「有的人進去一個月,那像是魚得了水,鳥入了空……神棍給他麼選的不算,李愛卿給他們選的也不算,我段怡選的亦是不算。」
「他們自己選的,方才是願意走一輩子的大道。但首先,他們得有得選。」
段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