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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房間是四樓靠中間的位置,沒什麼被盯上的理由。若是一般的入室行竊,屋裡要有男人在,吆喝兩聲基本都會走。
可這賊怎麼這麼執著,不惜冒險入室搶劫?
電光火石間,他忽然想到傍晚扔門口的鞋盒子。燙印金字「santoni」的鞋盒子。這雙皮鞋是姜楓送的生日禮物,他不太清楚價格。但這個牌子他聽過,入門級都要1200美金(9千塊)。這在拉各斯,堪稱天文數字。
餘遠洲想到這裡,更慌了。看來這一劫,橫豎逃不掉。
他撈起手機,剛要摁快速撥號,猶豫了。在知道這人很可能就是丁凱復以後,他已無法毫無顧忌地求助。
不是因為厭惡,而是因為底線:可以不接受別人的愛,但萬不能利用別人的愛。
餘遠洲深呼吸著,讓自己冷靜。從抽屜裡翻到值班室的名片,抖著手指撥打了上面的號碼。
像他們這種大公司的宿舍,一般都會配保安。到了晚上,值班室至少兩個人。雖然都是吊兒郎當的黑人,但餘遠洲別無選擇。
嘟——嘟——嘟——
果然沒有人接。估計又是喝多了,在屋裡睡覺。
歹徒還在砸著門。應該是掏了冷兵器往門鎖上砍,金屬碰撞的聲音響徹整個樓道。
餘遠洲環視一圈,也沒找到什麼趁手的武器,只有兩個包膠啞鈴。情急之下他開啟冰箱,拿出剩的半瓶香油揚在門口的地上。而後一手拿手電,一手拎啞鈴,貼著門邊的牆面站著,不停地嚥唾沫。
砍鎖的聲音震耳欲聾。走廊卻又十分寂靜。
餘遠洲手心汗唧唧的,啞鈴都要握不住了。
伴隨著噹啷一聲響,門鎖被整個兒砍掉了。門被大力推開,一個粗壯的黑影子沖了進來。
剛進來,就腳底一滑,仰面朝天躺地上了。
餘遠洲當機立斷,手電往歹徒眼上一晃,隨即照著腦袋掄啞鈴。
可還沒等得手,就被從後勒住了脖頸。
啞鈴掉到地上,發出沉悶的一聲響。
餘遠洲心臟劇烈收縮,第一念頭是完了。一個尚有機會,兩個鐵定沒戲。
勒住他的是個胖子,他能感到巨大的啤酒肚抵著後腰。
喉結被壓迫,疼痛難忍。他兩隻腳來回踢蹬,運動鞋都掉了。雙手抓著歹徒濕漉漉的小臂,拼命收著下巴,想要爭取到一點氧氣。
可對方的力氣比他大得多,他很快就陷入了窒息。心臟哐哐直響,肺部出現劇烈灼痛,視線邊緣也開始變黑。
他快沒意識了,身體已經停止了掙扎。他能感受到自己的雙腿正在抽搐。
完了。要死了。餘遠洲迷迷糊糊地想,這回是真要死了。
時間無限地拉長,意識越飄越遠。
忽然耳邊砰砰兩聲響,伴隨著「呃、呃」的男聲。那是過於用力導致的,不自覺從胸腔裡爆發出來的聲音。很悶,像是包著布的鉛球掉地上了。
脖頸上的力道消失,他掉進個又硬又燙的懷抱。有人在掐他的人中,拍他的臉,揉他胸口,摸他頸動脈。
他想睜眼,想說話,可哪個也做不到。四肢不受控制地亂撲騰,像是在水裡劃拉。眼淚鼻涕一直湧,臉又熱又癢。
緊接著他飄走了,在空中亂飛。時間堙滅,走馬燈像電影,在他身子底下,一幕一幕地放。
苦痛的少,快樂的多。恨的人少,愛的人多。從七八歲開始放,什麼期末考了第一,前桌的女孩兒向他告白,跟父母親去公園···
而後他長大了,名校畢業,進了國企,成了餘工。
再後來,走馬燈裡出現了丁凱復。男人站在淒冷的路燈下,鐵皮似的頭髮上落了一層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