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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嶼。
不知是放鬆還是絕望,他竟忍不住笑了笑。
他扶著牆根弓著身子往外奔跑,因為一牆之隔就是大火,火苗探出牆頭數丈之高,加上煙塵滾滾,空氣都灼燙逼人,沒有人敢靠近這裡,也沒有人注意到他。他只要沿著卻非殿的東牆往北出了南宮,便可以逃到雒陽東城去了——
那裡沒有戰火,因為他的緣故。
這樣一想,他又不由有一點小小的、不合時宜的得意,他真想讓阿寄過來看看:看,說到底,我還是能保住一方百姓的。
我不是你以為的那樣冷血,也沒有謀算著拉天下人入火坑。我只是……我只是仍舊,欠缺了一點點……運氣而已。
如果我的運氣再好一些,也許我……也許我就可以,逃出去了……
逃出南宮無人看守的北大門後,顧拾的身子驀然癱倒在地。
天空陰沉沉晦暗一片,堆積的雨雲沉默下望,空氣中彷彿漸漸凝結出來層層濕潤的寒氣,將他的周身緩慢柔軟地包裹住。剛從火焰中逃出來的他開始感覺到了冷,全身緩慢地蜷縮起來,直到連這樣簡單的動作也失卻了氣力。
侵入肺腑的煙塵像是到了這時候才突然發難,他卻再也咳嗽不出,只是死命地卡住了自己的喉嚨,將受傷的頸項抓得鮮血淋漓……
他沒有英雄地死在大火烈焰之中,卻是如個喪家之犬一般倒在了城牆根。
浮雲烈火莊嚴溫柔,巍峨高聳的宮闕之下,沒有人注意到一個落魄的少年已瀕臨死亡的絕望。
所有人都從南門出去迎接柳岑的大軍了。
也許這個少年曾經救了全城的百姓,也許他只是個尋常的死在路邊的難民。
沒有人會在意這些。
淅淅瀝瀝纏纏綿綿的小雨,在深夜裡縈繞著秋氣,將遠近樓臺館閣都籠罩在昏暗的迷霧之中。
南宮的大火撲滅之後,瓦礫成堆,樑柱傾頹,昔日的堂廡被毀了個乾乾淨淨,再也看不出本來面貌了。再淋上傍晚時起不曾停歇的雨,說那裡像荒涼的亂墳崗也不奇怪。
於是柳岑帶人先住進了北宮。北宮與南宮之間的復道也被燒毀了大半,但所幸火勢並未燒得過來,各殿裡一應用物還如半個月前一樣,雖然連一個人也看不見了。
他讓阿寄帶著孩子仍住在原先的章德殿,由張迎伺候著。殿外則安置了重重的守衛,便連屋脊上都日夜潛伏著弓箭手,是立意要讓她插翅難飛。
夜已深了,寢殿裡燈燭煌煌,阿寄沐浴過後坐在窗前的書案邊,低著頭翻開了她半個月前放在這裡未及收拾的經書。
「風雨瀟瀟,雞鳴喈喈。既見君子,雲胡不夷?」
——「啪」地一聲,她又將書合上了。風聲夾著雨聲拍打在窗紗上,窗外森森樹影都被燈火投射進來,冷意徘徊,迫得她攏緊了衣襟。她轉過頭,張迎正靠在床榻邊,和顧雒玩鬧著什麼,一邊笑嘻嘻地竊竊私語,她聽不清楚。
張迎算起來也沒有比小十小很多,可他卻好像從來不會長大,那一顆赤子之心永遠都還是初見時那副澄淨的模樣。
阿寄沒來由地有些羨慕他,可又因為看著他便想起了小十,而倉皇地別過了頭去。
不,她現在無論看什麼,都只會想起小十而已。
她閉上眼睛,刻意地麻木自己。不要去想,不能去想……
既明知前方是一座深淵,又為何還要跳下去呢?
為何不能就這樣在原地徘徊到死?
「將軍。」外邊的守衛在行禮,鐵靴發出齊齊的一聲響。
柳岑擺了擺手。殿門開啟,呼嘯的風雨聲立時灌了進來,吹得滿殿簾帷羽翣嘩啦啦地搖動。而後那殿門又關上了,柳岑慢慢轉到燈火微明的寢殿裡間來,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