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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終於拿正眼瞧了過去,男人稀疏的白髮顯出年過半百的老態,當年英俊得如同童話書上王子般的男人現下油膩不堪,凌亂的長髮,寒酸的西裝,髒兮兮的皮鞋……
他倏然就相信,這世上其實是有現世報的。
莊鶴鳴踱步至辦公桌前,輕聲道:「不錯,你還知道順位繼承人,看來這次是諮詢了律師才來鬧。」言語間他抽出一沓檔案,乾脆地扔到莊然面前,「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繼承法》第五條:繼承開始後,按照法定繼承辦理;有遺囑的,按照遺囑繼承或者遺贈辦理。由此可見,遺囑繼承可以對法定繼承產生排斥作用,合法有效的遺囑繼承,優先於法定繼承。這是有關爺爺遺囑的公證檔案的影印件,你拿去問問你的律師,你有沒有零點零一的勝算?」
莊然拿起那沓檔案,逐頁翻看下去,乾枯的手越發顫抖。莊鶴鳴仍立在桌前,逆著光,安靜地注視著那張與自己有些許神似的、此刻卻令他覺得十足可厭的臉因爭遺產無望而越發蒼白起來。
他驀地有些想不明白自己剛才為什麼會那樣生氣,是在氣周懷若讓莊然進屋了嗎?不是。他覺得自己更像是氣這個偽君子突然出現,利用了那樣一個受盡命運捉弄卻仍然溫柔待人的小姑娘的善意。
莊鶴鳴這才意識到,自己和母親一樣,根本已經一點都不在意眼前這個男人。哪怕他真實地站在眼前,也只會因他的存在而覺得困擾,心裡想的唸的完全是另一個人。
莊鶴鳴心中忽地無比冷靜,憋在心底許久的一些話,竟然也張口就說了出來。他說:「我聽說你已經在外地組建了新的家庭,養育了和別的女人的孩子。我無意打擾你的生活,但同樣,也不會祝你幸福。在你偷光了家裡的錢,扔下幾十萬外債在我眼前帶別的女人私奔的那一刻,你就應該知道,在我眼裡你不過是個拋妻棄子、毫無擔當的陌生人,沒有資格做我和妹妹的父親。」
莊然聞言,緩緩抬頭,歷盡滄桑的目光裡是些破碎的情緒,有些傷感,也有些惋惜。
莊鶴鳴承認,那一刻,他私心裡的確希望那些情緒能與他有些關係。
但莊然開口,仍是一句:「沒有別的辦法了嗎?我兒子想出國讀書,我得想辦法弄點錢……」
殘存的最後一絲希冀破滅。莊鶴鳴首先感到的,竟是前所未有的輕鬆。他故作訝異道:「你兒子要出國?真了不得。我十八歲那年同時被三所常青藤名校錄取,家裡連學費都準備好了,要供我入學耶魯,你幹什麼去了呢?哦,原來是把包括我學費在內的所有錢都偷光,以我媽媽的名義借走一大堆外債,扔下家裡人和一個大你十歲的女人私奔去了。」
莊然終於露出了一些痛苦的神色,說:「鶴鳴,我是有苦衷的,你不知道我當初心裡有多掙扎、多痛苦……」
莊鶴鳴再沒有耐心了,揮揮手像趕蒼蠅一般示意莊然離開,道:「我不想跟你談這些,你根本不配。檔案來不及細看的話,拿回去慢慢研究吧。要是還不死心,大可以上訴,我們法庭上見就是。但從今往後,無論生死,都請你不要出現在我和我的家人面前了。」
他不知道莊然經歷了什麼樣的痛苦掙扎,同樣的,這位「父親」也不知道十七八歲的他承受了怎麼樣的辛酸煎熬,才從一個心高氣傲的少年蛻變成現在這般飽受磨鍊的穩重模樣。不過是兩個悲喜互不相同的陌生人罷了,聊到底,也還是一個「錢」字,沒必要浪費時間。
莊然仍有些不死心,攥著檔案,滿臉猶豫地看著莊鶴鳴。不是常說親人最瞭解彼此的存在嗎?但他覺得眼前這小子從眼神到舉止,都完全不像自己所出。直到莊鶴鳴掏出手機,給他看撥號頁面那刺目的報警電話,他才迫不得已地起身,灰溜溜地離去。
莊鶴鳴站在門前,看著那個既熟悉又陌生的背影漸漸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