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章 吐信子的蛇 (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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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姑娘。”
堂內發出沉悶的聲音,很濃重的松江婁縣腔,聲音從後鼻腔發出,平仄不分,像鐵鏟子斜插進泥裡。
堂下之人,瘦削單薄的肩頭瑟縮,渾然像鐵鏟子插進泥裡帶出的一粒小小塵土。
“蘇州府山塘街,您的大名聲傳得廣的呀,沈、祝、米、周這吳門四大家的畫,您是信手拈來的。”首席坐堂之上,程老爺樂呵呵的,人胖胖的,渾圓的腰和大腿根一樣粗,又愛擺義診、設粥堂,民間叫出的“胖彌勒”倒也沒叫錯。
“胖彌勒”笑嘻嘻:“賀姑娘,您山塘街一支筆,嘴裡頭又是‘斷親’,又是‘受迫’,給自己臉上貼一層又一層的假面,屈尊降貴來我程家是意欲作甚吶?”
賀山月將頭埋得低低的,嘴角囁嚅,眼眸又急又怯,一時間竟不知作何言。
程老爺收了笑,看堂下人的眼神一下子凜冽起來:“我倒不知道我們家招先生,竟招了個江洋大盜!是為了我家的畫兒來的吧?”
程老爺將搜出的那捲畫一把扔到地上,露出的半幅正是當日校驗本事時拿出來的《春溪橋釣圖》。
山水色濃,潑墨淡矣。
這畫只有半幅,一看便知還未完工。
“這是自個兒在房裡偷摸畫的吧?畫好後,是不是預備瞅準機會,就給我家那三張真跡給換了?”
程大老爺不笑時,胖得墜肩的臉頰肉正好可稱滿臉橫肉:“處心積慮地藏在我家裡頭,預備幹些偷雞摸狗的買賣,那個川婆子是你內應吧?!前日來辭呈,也是聽說了程家查出那周氏的情郎隱私,害怕程家也對你順藤摸瓜,最終殃及自身吧?——呵!“
程大老爺一聲冷笑:“來人!把這小女賊送官!”
賀山月頓時慌亂起來,腳下一軟,幾乎癱到地上,一抬頭就是兩行清淚:“別——別——”又急切地望向段氏求助:“太太,太太!”
段氏面目焦慮地看了賀山月幾眼,嘆口氣開口勸:“左右還沒得手,這姑娘手上有才,為人也實,若無...”
程大老爺開口截斷:“按大魏律例,仿畫不判罪,但製假戶籍、假名帖卻是要上大刑的!——你這名帖和戶籍也不是真的吧?誰幫忙做的?那個川婆子?還是‘過橋骨’的夥計?我們程家與知府大人向來有幾杯薄酒交情,你這罪判輕判重,全賴我是哭天搶地,還是輕描淡寫。”
“聽說,造假戶籍,輕則被判在菜場扒掉褲子,狠打五十大板;重則流放閩南、布林幹都司服徭役,永生不得回來——你這樣肉嫩皮水的小姑娘,前者沒命,後者更是生不如死,那些個官差、小吏、一同服役的犯了大罪的男人們最喜歡你這樣的,苦寒之地總要找些愜意的慰藉呀。”
松江府人口中的“胖彌勒”又噙了三分笑:“你倒是能憑藉這副身子有吃有喝,‘過橋骨’的諸人咧?幫著做假戶籍不是一次了吧?除開販假畫、製假戶,還有其他罪狀沒?譬如些仿製官府佈告?黑吃黑,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把人頭往秦淮河裡攮過沒?他們這些人要麼在菜場人頭落地,要麼在苦徭幹到老死,嘖嘖嘖,當真可憐。”
賀山月被嚇得匍匐在地上哭得煙霧迷濛,渾身上下都在抖,急迫地撲到段氏腳邊,搖頭大哭:“太太——太太——您幫我說說話呀!我,我,我不過是畫幾張畫罷了!我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我賠錢!我也叫五爺賠錢!我幫您畫畫!您想畫什麼都成!太太呀!”
段氏頗為不忍地別開眼,卻不敢說話,只能扯過裙腳,不叫賀山月輕易抓住。
反而是左下首之人緩緩起身,拱手開口:“父親大人言重了,不過是山塘街上的畫師潛府偷畫,也並非大事,何必喊打喊殺,平白造下罪孽。”
程行齟。
程行齟開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