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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回到辦公桌前坐下,感到身體被分成了兩半,一半冰涼,一半在燃燒。她急忙拉開抽屜,摸出一面鏡子照著自己的臉。那張臉一半青紫另一半雪白。她緊張得要命,撲回到電話機旁,剛伸出手又電一般縮回來。眼看著她就要癱倒時,一道靈光在她腦子裡照出了一條道路:路上有一棵被雷電襲擊過的大樹,半邊青翠欲滴,枝葉繁茂,果實纍纍;半邊鋼枝鐵幹,片葉不存,在如海的陽光裡,放she著奇異的神采。她頓時悟到:這棵樹就是我。她突然地讓心中充滿了溫柔的激情,淚水在臉上幸福的流淌。她入迷地、痴情地望著那大樹的在雷火中熔煉過的半邊,厭惡地避開那青翠的另半邊。她呼喚著雷電,呼喚著雷電把青翠擊成銅枝鐵幹,構成一個輝煌的整體。於是她把左手伸向電話機。於是她周身都在燃燒。她彷彿一下子年輕了十歲。她跑到院子裡。她跑到肉孩飼養室前邊的糙坪上。看到被埋葬的死鷹時,她哈哈大笑起來。她撫著掌說:
孩子們,殺得好!殺得好!你們跑了吧,快跑!快逃出這個殺人魔窟呀,快。
她率領著孩子們穿過一道道鐵門,在烹飪學院迷宮一般的校園裡穿行。她的企圖沒有得逞。孩子們除了小妖精逃跑外其餘的全被抓回來,她被撤了職。讀者諸君,為什麼我要在這裡為她浪費瞭如詩筆墨呢?因為她是我的丈母孃,也就是說,她是釀造大學袁雙魚教授的夫人。大家都說她得了神經病,我看也是,她現在天天躲在家裡寫檢舉信,一摞摞地寫,一摞摞地往外寄,有寄給中央主席的,有寄給省委書記的,還有一封,竟然寄給河南開封府的包黑子包青天,您說她不是神經病是什麼?這樣下去,光買郵票就買窮了。
花開兩朵,先正一枝。一群白衣人把逃亡的男孩捉回特別飼養室裡。捉這群孩子費了好大的勁。那些小傢伙經過了殺鷹的戰鬥洗禮後,一個個變得又野蠻又刁滑,他們鑽進樹叢裡,鑽進牆洞裡,爬到樹梢上,跳進茅坑裡。他們躲到所有可以躲的地方。其實,我丈母孃開啟特別飼養室院子的堅固鐵門後,孩子們就撒了野。她感覺到自己帶著一群孩子在逃離魔窟‐‐這是幻覺‐‐事實上跟著她前進的只有她的影子。當她站在學院臨街的後門口,大聲鼓勵著孩子們快快逃跑時,聽著她喊叫的,只有那一群伏在學院下水道通往小河出口處等著搶食烹飪學院排洩出來的優美食物的老頭老太太們,他(她)們埋伏在河邊那些驚人茂密的野生植物裡,我丈母孃看不到他(她)們。我的身居要職的丈母孃為什麼瘋了呢?是不是因為身體通了電還得另說著。
發現孩子逃跑後,烹飪學院組織校保衛部召集緊急會議,制訂了應急措施,如立即關閉學院的四門等。然後組織了幾支精幹的小分隊在校園內搜捕。搜捕過程中,有十名隊員被兇惡的肉孩咬傷了皮肉,有一名女隊員被肉孩摳瞎了一隻眼睛。學院領導對受傷人員進行了慰問,並視傷勢輕重發給了豐厚不一的獎金。他們把肉孩關進了一間嚴密的房子,點數時,發現少了一名。據那位經治療恢復了神志的白衣阿姨說,逃跑的肉孩就是那個打傷她的兇手。而且,殺害老鷹的也一定是他。她恍榴記得那肉孩穿著一身紅衣服,有兩隻蛇一樣陰沉的眼睛。
幾天後,一位校工在清理下水道時,發現了一套髒得不成樣子的紅衣服,那個小妖精、殺人兇手、肉孩的領袖,卻沒有任何蹤影。
讀者諸君,你們想知道小妖精的下落嗎?
四
酒博士一斗兄:
來信收到。大作《神童》讀畢,那身披紅旗的小妖精搞得我心驚肉跳,數夜不得安眠。老兄這篇小說語言老練,奇思妙想層出不窮,鄙人自愧不如也。如果硬要我提意見,倒也可以敷衍幾句:譬如說那小妖精的來歷不明,不符合現實主義的原則啦,文章結構鬆散,隨意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