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繪青樓的瞎眼畫師 (第1/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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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燕,河洛城。
春雨連下了三日,初春清風猶自帶著幾分寒意。
被白雪壓了一整個冬日的光禿枝條上,嫩芽生出,竄出了磚瓦高牆,迎著春意而搖曳。
小巷的青磚路被雨水浸潤溼透。
黃竹杖有節奏的敲打,聲音在高牆巷弄窄道中迴盪,伴著不急不緩的腳步聲,宛如一曲春日的踏青讚歌。
溼潤春色中,窄巷內有一道修長身影,緩緩出現。
那是一位穿著青色長衫,戎繩束髮,烏黑髮絲迎風飛揚的翩翩少年郎,手持筆挺的黃竹柺棍,另牽一頭淺灰色的毛驢。
毛驢的背上還揹負著破舊書箱,書箱中冒出打卷宣紙的一角。
少年的五官精緻,勾勒出一張清秀的面容,唇紅齒白,可惜雙眸瞳孔灰白,毫無光線折射,竟是盲了雙目,不見光明。
出了窄巷後,上了大道,路更加寬敞,少年持杖而行,毛驢慢吞吞邁蹄跟隨,不一會兒便來到了一處酒攤。
“方先生,又來畫你那心心念唸的醉春樓啊?”
支起的酒攤中,穿著羅裙素衣,圍著麻布的豐腴女掌櫃,一邊從板車上搬下一罈罈封了封泥的酒,一邊笑著對瞎眼少年說道。
語氣略帶調侃,畢竟,瞎眼畫師作畫本就稀奇,問其每日畫啥,竟是揚言要畫河洛城繁華標誌建築醉春樓。
那醉春樓之樓體雕樑畫棟,榫卯結構錯綜複雜,肉眼觀看都覺得眼花,無法想象瞎眼畫師如何畫。
自是讓人覺得其不自量力,忍不住調侃。
少年唇角微微翹起,鬆開牽驢的手,從袖兜中抖出十枚銅板:“春香姐,老樣子,一壺溫米酒,另借張桌子一用。”
“租桌的錢就不用給了,你的眼睛看不見……賺個兩三板子的也不容易,酒錢結一下就行了。”
瞎眼的少年畫師聞言,持杖作揖,溫和一笑:“多謝春香姐。”
女掌櫃抿唇一笑,遂給方澈打了一壺熱好的米酒,擺在了桌旁,還特意叮囑了一番,莫要胡摸打翻。
“喂,瞎子,你眼睛都看不見,為什麼還堅持賣畫啊?”
“美曰其名要畫醉春樓,醉春樓是青樓啊,你畫樓不畫樓中花娘,豈不可惜?可樓裡那些花娘的姿色再騷,你也瞧不見吶。”
早早來喝酒的酒客,先灌了一口酒暖身後,遂是盯著從毛驢身上卸下書箱,摸索著從中取出筆墨紙硯擺在桌上的瞎眼畫師,忍不住問道。
方澈雙眸灰敗無神,不見光明,聞言輕笑:“在下無才,只會執筆點墨作丹青,目雖不可見,但熟能生巧下,倒也勉強能以賣畫,賺取碎銀二三兩……為了生活。”
酒客聞言,陷入沉默,不再言語,飲過米酒,驅散溼潤春雨彌留的料峭春寒,幽幽一籲,便匆匆討生活去了。
他笑瞎眼畫師,可他在生活面前,又何嘗不是瞎眼畫師般的苦命人?
任何世道,百姓皆為苦命人。
更莫要說,如今世道並不太平,按那些遊方道士說法……山河有恙,人間有妖。
方澈收斂笑意,摸了摸老驢的腦袋,老驢輕輕發出了舒坦的“嗯昂~”叫聲,隨後驢嘴一歪,咬著墨條竟是開始磨墨。
這年頭的驢,不僅僅要會磨盤,還得會磨墨……
方澈正襟危坐,飲一口溫熱的老黃酒,眼前無盡逼仄的黑暗似乎都被驅散,心頭暖洋洋,體內氣血微微滾動,十分舒坦。
灰敗的眼眸望著前方,像是一滴白色墨汁滴落在黑色的紙上,綻放出了逐漸呈現的萬千輝芒。
輝芒交織凝聚成了一支神異的毛筆,在方澈眼前漆黑的空間中書寫。
漸有亮光字跡,排列顯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