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黴的棗花蜂蜜一樣的紅色淤泥牢牢地吸住了你的四肢。血液上沖,使你眼睛裡的毛細血管破裂,你兩眼鮮紅。儘管你用刀割出五層眼皮,儘管你眼下的黑暈足有銅錢般大,儘管你的睫毛象密集的柵欄,儘管你用你的洞穴般的勾魂眼攝去了多少好漢的魂魄,都無法挽救你溺死在淤泥之中了。你終於看到,那個文質彬彬的男人聽到你的呼喚之後,立刻把脖子緊縮排烏黑的皮夾克里,只露出一隻尖尖的嘴巴,宛若一隻冰涼的大龜。你痛苦地封閉了自己的眼睛,思念非洲。
你睜開眼睛時,看到他跪在地板上用紗布包紮著他兒子的傷口。他兒子手持著一根香蕉,寡淡無味地、機械地戳著那個男人聰明智慧的腦袋。你站在一旁,站在波斯貓的腥氣裡,麻木不仁地注視著這一幕可以名為&l;父子情深&r;的戲劇,感到一種蝕骨的淒涼。你說:要我幫忙嗎?他不願回答,他的兒子卻把長長的腦袋揚起來,好奇地問:阿姨,你和我爸爸為什麼象貓一樣叫?你聽到問訊,感到臉皮發燒。男孩又說:我爸爸昨天和胖子阿姨關著門學狗叫。他厲聲喝斥:兒子,不要胡說!
辱白色的門被敲響,不,是金屬的鑰匙在金屬的鎖孔裡扭動發出的金屬聲響,最先被驚動的不是你竟是他。他顧不上為兒子包紮了,他象一隻雄雞從地上跳起來,臉色如黃土。他撲到門邊,頂住門,回頭對你說,輕聲說:我們可是什麼事也沒有。你麻木地站著,聽著門外的聲音,是一個女人的聲音。
他的妻子提著旅行包回來了。
你打量著這個凸眼肥唇的女人,加倍地思念著非洲的山岡和河流,斑馬還有河馬。(她提著一個破帆布包,身上散發著巴魚的味道。)打量著這個女人頭上的一根寶藍色的發卡你想起了自己頭上也有一根翠綠的發卡。
他象下級見到上級一樣為他的老婆鞠躬,那女人把包扔在地上,嘴唇搐動著,確實象一個即將排洩稀薄大便的肛門。那男孩從沙發上跳起來,白紗布抱在腿間,向著女人撲去。母子倆擁抱親吻……你滿臉是淚……他向他的妻子介紹你時,板著他的臉,一本正經,好象一頭閹割過的騾子。他向他的妻子流露出他對你這類對他有所求的女人的極度不耐煩,他的妻子也用那種為丈夫驕傲的目光斜視著你。你雖然多次見到過形形色色的女主人的這類目光,但還是感到難過。……那女人擎著你的發卡衝出來,舉著一條毛巾衝出來。她舉著那條毛巾象高舉著一面憤怒的義旗,你看到他‐‐幾十分鐘前還頤指氣使、居高臨下地開導著你的他‐‐象一尊泡蘇了的神像逐漸矮了下去。你看到他跪在他的老婆面前,仰著一張承露盤般的可愛的臉,在她老婆的膝間。他老婆嚎叫著,把你的綠髮卡、把毛巾摔在他的臉上,把金絲眼鏡打落地下。他跪著,焦急地摸索著。你的腮上響過兩聲之後才知道被那女人搧了兩耳光,你仰仰身體,退到電冰箱上,沉醉在波斯貓的巴魚氣味裡。你聽到他哀求著:是她……是這個婊子勾引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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