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效應」,足以把派蒂烤死。所以只有到下午,陽光照不進窗裡,我才會把派蒂移過去。
蟋蟀也一樣,它們更是屬於陰暗和夜晚的昆蟲,我手上的蟋蟀都是寵物商店特別培養
的,所以能活在冬天。它們被我放在屋子的角落,倒也自得其樂,尤其公的,總叫個不停,
有時候我抓它們餵派蒂,很殘酷地把蟋蟀瓶子就放在旁邊,看著派蒂捕殺,它們也不驚恐,
仍然喝水、吃東西、唱歌。在這個嚴冬時節,本來就不應該有蟋蟀,它們能夠被生、被養,
也就寫了被殺。「命運苟如此,且隨天地歌」。不歌,又如何?
派蒂在罐子裡,看一片白皚皚的世界。她的老家——那棵牡丹花,早落盡了葉子,像是
幾根枯枝,立在雪中。窗前的長青灌木叢,也凍得垂下了葉子。許多植物,能隨著溫度的變
化,調整它們葉子的斜度,愈冷愈垂頭,像是卑微的奴隸,站在風雪裡,聽候命運的差遺。
昆蟲都對陽光特別靈敏;過去我抓的小蟲,尤其是蜜蜂,放進派蒂的罐子裡,總是朝著
同一個角度沖,那角度必定是太陽的方向。即使當天台風下雨,陰暗得如同有日蝕,它們都
不會認錯「太陽應該的位置」。我也就利用這一點,當派蒂站在某個角落時,就把那個角落
對準太陽的方向,讓飛蟲們飛到派蒂面前,被吃掉。
派蒂是不認方向的,如同人,有些人信天命、拜鬼神;有些人自以為是天命,甚至自己
在扮演鬼神,也就不信這些冥冥中的主宰。小民們信法、守法、崇拜英雄;英雄們立法、修
法,自己信自己。
派蒂是英雄,很漠然地看她出身的故鄉,也很漠然地看雪地上的陽光。一個垂老的英
雄,仍然不信天;一隻垂老的螳螂,依然是「陰殺之蟲」。
派蒂是真老了,老得不再能攀上玻璃只能掛在紗布上。也可能因為紗布上有她的卵,她
在守護著自己的孩子。多麼幸運的媽媽啊!當所有的螳螂媽媽都死了、掩在厚厚的白雪之
下,她居然還能搖動著自己嬰兒的床。
昨天剩下的那隻蟋蟀,已經被她咬死了,只咬死,沒吃下去。我就又丟進三隻,看看她
的反應。
三隻蟋蟀進了瓶子,還以為到了樂土,遍地的屍體,在它們眼中,或許是遍地的佳餚。
只見它們在蟲屍間鑽來鑽去。冬天,開暖氣,空氣特別幹,那些蟲屍也就都被烤成了肉乾,
當蟋蟀們走過時,發出「沙沙沙沙」的秋林朽葉的聲音。
派蒂沒有動,只是回頭看了看,她的「雙鉗」不再舉起,而是向前伸。如同一個捐出一
切的老人,等待那些受贈者,照顧她的晚年。
當人老了,不再能出去買東西,甚至不再能出門,一切的金銀財寶,對他來說,也就沒
了什麼意義。只是這讓我想起一位著名的收藏家,收藏了一輩子,只進不出。臨死,突然大
賣收藏。甚至手腳都不能動了,還躺在病床上和「買家」討價還價。據說,他趁著那口氣
在,居然高價賣掉不少古董。他這樣做是有道理的,如果他不賣,而由外行的子女,三文不
值兩文地賣了,他一定死不瞑目。
不再舉起雙鉗的螳螂,就如同繳了械的神槍手,失去了一切的威武。也就如同受傷倒地
的盜匪,連婦孺都會過去踹他兩腳。年輕時的死敵,在你中年成功時,可能成為你的朋友;
中年時的死敵,在你年老時,會給你加倍的傷害。新仇與舊恨,在你成功時,都不會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