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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覺得這小子比自己像是小了一整個輩分似的，即便與之切磋也不可能召劍出鞘。
邵北自斟了一杯茶，抬手帶風，無言一飲而盡。
桌上這壺茶，方才陸晨霜也喝過。
茶泡久了，放涼了，甘味盡散，苦味沉積，且越回味越苦。邵北的這一口喝了個底朝天，不是規矩喝茶該有的動作，彷彿他飲的也不是一杯苦茶，而是嚥了多年無奈的苦悶。
眾人皆知，修仙問道最大的忌諱就是錯投師門。試想，稚子心地純淨，卻從小就被帶入歪門邪道，扭曲其本心，一生難以脫離，何其可怖？然而陸晨霜如今卻長了見識：師父&ldo;走&rdo;得早與誤入歧途的後患可謂不相上下，都是禍害了一個人一輩子，直教人無路可走。
宋衍河真箇傷人不淺。任他有千般功德，於邵北一事上也絕算不得圓滿，不知老天是怎麼給他合算的，難不成連入門時祭過天的徒弟也能算漏？
邵北提起茶壺，晃晃悠悠又給自己斟滿一杯，眉宇之間那點兒談及當年的喜色已被苦茶沖得蕭條慘澹。
&ldo;你……&rdo;陸晨霜見他要抬手，開口問道，&ldo;你原先要說什麼。你說，你家派中？&rdo;
&ldo;嗯？&rdo;邵北頓住手，眼中迷茫一瞬，復又清明，歉赧道，&ldo;適才說到掌門師叔求購古方時有感而發，現下再一想，又覺都是些雞毛蒜皮，不值一提。罷了。&rdo;
既是別派中事，無論事大事小陸晨霜都不好追問。他道：&ldo;你想說便說，不想說也隨你。&rdo;
&ldo;那……好吧。&rdo;邵北看一眼天色，&ldo;時辰尚早，也難得陸大俠有此興致，我說了，你就當個笑話聽。我師父早年不是曾設了七十二募序駐站於各州府麼？因為各種緣由，至今只剩六十餘處，再過一兩年，我欲將之縮減至三十左右。&rdo;
陸晨霜既叫他說，那自是打算好好聽的。他聽後有疑，便發問道：&ldo;為何削減？&rdo;
邵北做了個由大變小的手勢：&ldo;為了節儉。&rdo;
陸晨霜：&ldo;節儉？&rdo;
無量這樣的仙門，若是在何地建起一駐站，又豈會沒人攜禮上門攀緣？可看邵北神色不似胡說八道，陸晨霜怕他經不起重話，換言道：&ldo;一處駐站的開支，與李掌門收購的花銷相比，應當算不得什麼罷。&rdo;
&ldo;陸大俠這是不把我當人看了。&rdo;邵北莞爾，打了個趣，隨後正色道，&ldo;駐站不消幾人值守，一年到頭帳面需耗無幾、盈餘也無幾，確實不足掛齒。但每多一處駐站，我這一年要多費多少心力？我師父能一夜閱遍八方傳信，彈指間將天下事盡納於羅盤中，我卻不能。自我從諸位師叔手中接過此任起，我每日需耗費數個時辰推演各處兇吉，預測方位。&rdo;
陸晨霜臉色難看‐‐無量山中分明足有幾千門生，怎麼什麼活計都叫邵北一個人幹？這是要逼死人不成？
邵北輕一揮袖，身周倏然出現數十個卦面各異的金光羅盤，彷彿有一張看不見的桌子將它們整齊託著，有些還在自行運轉：&ldo;這是碧海青煙陣，師父只傳了我一人。可惜我僅學到些皮毛，每每有疑卻又無人可討教，只能像西濁河邊那樣親自前去檢視解惑。更多時候我根本無暇深究，只得任由它們紮在心上。夜深時分思及往昔，邵北深感愧對師父厚望。&rdo;
陸晨霜冷不丁被金光一晃，眼前一花，根本連一個盤也未看清。邵北卻掃了一眼像是放心下來，又一揮袖，滿室金光剎那消失無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