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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寨主爬上一座土堆,放眼看去,上溝村幾乎是萬人空巷,男女老幼數百人都圍在一棵大樹下,樹幹上綁著一個穿著藍布號衣衙役,他的涼帽早被打落,換了個紙做又高又尖的滑稽帽子,脖子上還掛著一個木牌,寫著各種罪行,她垂頭喪氣、滿臉的恐懼和委屈,身子抖得彷彿連那大樹都給他帶動著搖晃起來。
但周圍的百姓們對他卻沒有一絲同情,官府衙役催稅催捐,誰不會趁機往自己的兜裡裝一點?敲詐勒索早就成了常態,如此肥差,自然得使不少銀子才能撈得,得了差事最少也得把本錢賺回來,勒逼貪腐自然也就越來越重。
如今三藩戰事緊急,衙役工食銀都給朝廷抽走大半,更是需要靠敲詐勒索才能養活自己,這世道的不欺壓百姓、不貪贓枉法的好衙役,早就餓死在路邊上了。
這倒是方便了紅營,將他綁在樹上示眾,把他們掠來的“稅銀”繞著樹擺上半圈,將上溝村裡的村民組織起來,一個個上前來清算稅額,本該繳納的正稅是多少,不該繳的雜捐雜稅是多少,趙家添在上頭的租貸是多少,催稅催租的衙役和團丁在其中又多加了多少,當場便算得明明白白,再把稅銀統統退回去。
可村民們卻不敢收,哪怕這些銀錢本就是他們自己的,他們卻連碰都不敢碰,都害怕這些幫他們清賬的“好漢”一走,趙家的團丁或官府的官軍殺過來,讓他們把命都賠了進去,即便紅營強行將銀錢塞進他們懷裡,那些村民也一個個捧著寶貝一般捧著,明顯是一分一毫都不敢動,心裡頭都等著之後再繳給官府。
相比於一家老小的性命,只要餓不死,有稅就繳、有貸便償嘛,千百年來不都是這樣過下去的嗎?
“這就是恐懼……”應寨主輕嘆一聲,他知道侯俊鋮為什要他跟著工作隊到村裡來滲透,這樣的情況不會只發生在永寧縣,像他這樣當年一時不忿便上山落草的從來都是少數,普通人家有幾個不是逆來順受的?
要獲得他們的支援,首先就要消除百姓們的恐懼,百姓們心裡都憋著火,只要這股恐懼沒了,那團火發了出來,便再也不會願意回到以前那樣的生活了,紅營也能就此紮下根去。
“所以還是得打……也不知趙舉人是個什麼安排?”應寨主朝著趙家堡方向看了一眼,餘光卻瞥見牛老三不停的東張西望、彷彿在尋找什麼似的,應寨主一時好奇,走上前去笑道:“牛隊長,你不去管著弟兄們清賬,在這找尋什麼呢?”
“應寨主何必打笑俺?”牛老三尷尬的笑了笑,面上有些慍怒:“應寨主可曾看見四妹子?入了上溝村便沒見她人影,不知跑哪去了。”
應寨主一愣,搖了搖頭,正要說話,忽見得趙可蘭一陣風似的跑了過來,不由一笑:“得,說曹操曹操就到。”
“啥曹操?白臉的那個還是藍臉的那個?”趙可蘭笑嘻嘻的回了一句,她和普通紅營戰士一般,穿著一身黑灰粗麻衣、用紅巾裹頭,看不出男女,一開口才聽得一口清脆的聲音:“牛叔,俺剛剛去和村裡阿婆阿媽們聊了聊,有個阿婆的孫女在趙家當侍女,俺求了她半天,她才同意跟俺們去見她的孫女,讓她給俺們當內應。”
趙可蘭胸脯一挺,一副驕傲的模樣:“你們光給男丁清租清貸有什麼用?村子裡的訊息都是阿婆阿媽們擺龍門陣交流的,俺還找了村裡放牛的娃娃,把侯先生給俺的糖給了他,讓他幫著俺們盯著趙家堡。”
“如今夏收的時候,村子裡誰不忙著?沒人離得開田地,只有他們那些幫趙老爺放牛的娃娃,才能到處走到處逛,而且每日都要把牛趕回堡裡去,探聽訊息最方便不過。”
“這女娃娃,了不得!”應寨主由衷的讚了一句,用手肘頂了頂牛老三,滿眼是笑的說道:“牛兄弟當真是撿了個寶貝!”
“你做的好,回去俺就跟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