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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宋庭式微,但仍舊佔據著膏腴之地,即便它沒有能力統治大片疆域,但還是能牢牢掌控各地割據政權的命脈,連興盛許多年的遼國都沒有辦法除掉它。
這並非因為遼國對宋庭抱有什麼善心,只是單純的做不到。
遼國疆域再大,仍舊處於苦寒之地,軍糧軍需都是大筆的投入,而苦寒之地最大的問題就是糧食補給不足,當軍糧都要從宋庭採買的時候,將宋地打下來實在不太划算。
國家之間,多數也是經濟賬。
不愛算賬的都成不了大國。
但回鶻不一樣,這樣一個不算太小,也不怎麼大的割據政權,它即不像宋地一樣土地肥沃,商業發達,也不像遼國一般能在苦寒中打磨自己,回鶻人大約只有兩百多萬人,其中大多是牧民和農民,商人都寥寥無幾。
無論宋遼兩地之間有多少摩擦,他們都得和宋遼做買賣。
不做不行,不做日子就過不下去。
人畢竟不是牛羊,不是給一塊草地就能活下去。
勒葛羅的父親官至司馬,家中在回鶻有一片不小的牧場,也有不小的聲望,家中也是難得的人口簡單,只有一個妻子,也只有他這一個兒子,這次肯放他出來,也少不了他的軟磨硬泡。
他和許多同樣出身的官宦子弟不同,大約就是因為家中人口簡單,勒葛羅自幼幾乎是牧民的孩子混在一起,少往城邦中去,他親眼見到前一年還同他一塊策馬驅羊的夥伴,後一年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尤其牧民和農民總有摩擦。
牧民需要更大的草場,便無可避免的要侵佔農民的土地,亦或者農民侵佔牧民的草場。
尤其回鶻內部還有大小部族,各部族的利益也無法統一,即便如今的回鶻是單一民族,仍舊少不了同室操戈,每年不同的部族,不同的草場牧民都會發生爭鬥,死者不知凡幾。
當年國王還給宋人朝貢的時候,回鶻人都以為,什麼時候不必朝貢了,日子就好過了。
可如今不朝貢了,宋庭不行了,日子卻仍舊沒有好起來。
勒葛羅想不明白——回鶻人並不笨,笨人活不到成人,回鶻人也不懶惰,牧民一年四季的遷徙,農戶將汗水都灑在土地裡,可為什麼回鶻沒有強大起來,為什麼回鶻人的孩子,依舊要凍死餓死。
到了阮地,勒葛羅才明白,回鶻人過成這樣,並不是因為他們太笨太懶的緣故,作為回鶻人他也不肯承認,誰膽敢對他說回鶻人生來愚蠢懶惰,他拼著一條命不要,也得和對方決出勝敗生死。
而是回鶻這樣半牧半農的地方,生產力極為落後。
牧民一年到頭的出息能足夠他們度過安穩的冬日已算不易,哪裡還有多餘的人力去生產?
農戶更是如此,他們賣完糧食的存餘能夠讓他們熬過冬天,買到來年的種子和鹽就算是富足。
生產力的低下,導致他們看不到遠方,只能在意眼下的收穫,對個人來說自然是最優解,畢竟誰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個先到,可對於一個國家而言,這是懸在頭上的利劍。
當權者沒有遠見,那麼整個民族就只能貧困中掙扎。
以前,勒葛羅即便知道原因,也不知道如何去改變,連國王和宰相都不知道,他又算什麼?
“只要菩薩願意把土豆交給我們,我們回鶻的一個農戶,一年耕種的成果就能養活十個人。”勒葛羅艱難的算著賬,他在紙上寫寫畫畫,“農戶能掙到錢,牧民冬日也不會因為不敢宰殺牛羊餓死,如果菩薩還願意把細羊毛的羊交給我們,牧民開春還能賣羊毛,羊的消耗就少了,能不斷掙到錢。”
“這樣一來,牧民的兒子女兒,就能學一些字,做一些事,哪怕是到阮地來幹活呢?掙到了錢,難道不孝順父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