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頁 (第2/3頁)
張愛玲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品書網www.vodtw.tw),接著再看更方便。
do;小人&rdo;的聲口,略透著點駭然,彷彿在她身上看見了十四歲的人獨特的個性。
&ldo;小人。&rdo;他戀戀的說,摩挲她的胳膊。
她也見過秋鶴摩挲珊瑚的光胳膊,使她覺得姑姑的胳膊涼潤如雪,卻不知怎的心裡像有蟲子蠕蠕爬過。珊瑚倒似不在意,卻也略覺得窘。不犯著低頭,她也知道自己的胳膊像兩根無骨的長麥稈,像要往上攀住棚架的植物。環肥燕瘦,女人女孩,他反正喜歡女人的肌膚,永遠貪得無厭,也永遠得不到滿足。誰也沒有那個權利這麼貪婪,使自己這麼可悲。失去人性尊嚴總使她生氣。她發現臉上的笑容掛不住,可為了不失禮又不得不微笑。她並不掉過臉去看榮珠是不是在看,可是不願讓後母看見她抽開手,免得之後她又帶笑問她父親注意到沒有。榮珠不會說她心眼骯髒或是太敏感,只會說她長大了,曖昧的說法。
&ldo;噯,她鶴伯伯不過是喜歡她。&rdo;
倒是不假。可是現在他固定來教畫,要壓下反感特為困難。他終於也察覺到了,深受侮辱。下次來只&ldo;噯&rdo;了一聲,看也不看她。握著手教畫也很勉強,只對著榮珠教課。向後不來了,《芥子園畫譜》也只上不了多少。
&ldo;鶴伯伯到滿洲國去了。&rdo;陵又來報告,志得意滿的神氣。
&ldo;真的?&rdo;她笑道。
他們在報紙頭條上看見滿洲國的訊息,是日本人扶植的傀儡政權。
&ldo;到滿洲國去做官。&rdo;
&ldo;你怎麼知道?&rdo;
&ldo;聽人說的。&rdo;咕嚕一句,避重就輕。
陵一向不發問,榆溪也沒有回答他的習慣。琵琶有時會問父親問題,只是表示友好。
&ldo;鶴伯伯怎麼到滿洲國去了?還忠於溥儀麼?&rdo;
榆溪頭一偏,鄙薄她那種愛國的口吻。&ldo;溥儀自己都作不了主。鶴伯伯去是因為得養家。&rdo;
親戚間視此為醜事,雖然對清廷仍是舊情拳拳。&ldo;滿洲國&rdo;三個字狼藉得很。有人彼此埋怨不借貸給秋鶴,逼得他出此下策,尤為怪他兩個姐姐。榆溪倒獨排眾議。親眼目睹日人入侵,知道滿洲國還是開始。中國文人一向兼治文史。孔夫子曾說:&ldo;學而優則仕。&rdo;(這句應為《論語》。子張&rdo;篇中子夏的話。)文人入宦,自然而然。榆溪雖然絕於宦途,仍是這方面的專家。他關心國際政治,大量閱讀報章,不放過字裡行間。他不喊口號,不發豪語,愛國心與別人一般無二,不過他的愛國是政客式的,總得鑽fèng覓隙以維護他個人最切身的權益,末了割合了整個國家。他給陵請了日本先生。陵並不認真學。也許是恥於學日文。他的事誰也說不準。說到念書上,他也不愛英文,也不愛古書。
榆溪只和客人清談,在室內繞圈子,大放厥詞,說軍閥的笑話,叫他們老張、小張、老馮、老蔣。琵琶想聽,政治卻無聊乏味。儘管置之不理,壓力還是在的。&ldo;救國&rdo;的呼聲直上雲霄。愛國之於她就如同請先生的第一天拜孔夫子一樣。天生的謹慎,人人都覺得神聖的,她偏疑心,給硬推上前去磕頭,她就生氣。為什麼一定得愛國?不知道的東西怎麼愛?人家說上海不是中國。童年住過的天津也說跟上海一樣。那中國到底是什麼樣?是可怕的內地,能在城裡耗著就決不去?
親戚贊過內地好:&ldo;學校更好,有紀律得多。年青人也好,不那麼虛榮,成天淨想著打扮。精神也高昂,不像這裡。&rdo;
</br>
<style type="text/cs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