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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微微地笑了,淚水卻奪眶而出,沾濕了顫抖著的手掌。
兩日後,庾翼將桓溫引入華林園射場。
「臣桓溫叩見陛下。」桓溫眼角瞥見胡床上端坐的身影,連忙緊走幾步,跪了下來,以額觸地,跪伏在已經變黃的草地上,姿態甚是恭謹。
司馬衍臉上微微泛起笑意,伸手虛扶了一下,道:「桓卿平身。」
「諾。」桓溫站了起來,肅手垂目而立。司馬衍上下打量了他幾眼,又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庾翼。桓溫身材中等偏高,相貌甚是英偉,身材也頗為矯健。這樣的相貌身材,在曲水流觴雅集又作不出詩文,難怪聽聞不少士族子弟把他視為粗鄙之人。
司馬衍道:「朕聽小舅說,桓卿對目前的時局頗有見地,那你給朕說說。」
桓溫整理了一下思路,道:「正如庾府君所說,慕容皝向石虎稱臣,不過是借用石虎的手對付鮮卑段氏,並非真心歸服石虎。一旦段氏式微,或者便是兩人反目之時。」
司馬衍不置可否,道:「還有呢?」
桓溫道:「臣請陛下特別注意西蜀成漢。」
司馬衍在胡床上調整了一下坐姿,道:「卿試言之。」
桓溫從容道:「三年前,也就是咸和九年,成漢國主李雄去世,太子李班繼位,以建寧王李壽輔政、錄尚書事。不料,李雄的兒子李期、李越,卻殺了李班,李期即國主之位,對統兵在外的李壽十分忌憚。李壽也害怕被殺,到了朝見的日期,總是託辭邊疆軍情緊急,不能沒有人鎮守,所以不去朝見。臣以為,成漢很快便會有變,不是李期殺了李壽,便是李壽叛亂,殺了李期。」
司馬衍嘆了口氣,自古以來,皇家父子、兄弟相殘,難道還少了嗎?就拿大晉而言,當年若不是八王之亂,胡族又怎會有可乘之機?大晉又怎會失去北方半壁江山?
只聽桓溫繼續分析道:「巴蜀位於長江上游,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對荊州成俯瞰之勢。當年便是因為文帝派遣鄧艾、鍾會滅了蜀漢,佔據了巴蜀,後來武帝時,王濬的水軍才能順江而下,攻滅吳國,一統天下。如今我大晉佔據江東,卻沒有佔據巴蜀,終是一大隱患。」
司馬衍道:「雖然如此,但以成漢之國力,斷不可能攻打我朝。」
桓溫點頭道:「陛下所言極是,確實如此。但如果石虎先一步攻下巴蜀呢?」
司馬衍悚然而驚,眼神如冷電般地射在桓溫臉上。
桓溫道:「所以,巴蜀不可不爭。拿下巴蜀之後,不僅大晉可以在江南站穩腳跟,不再擔心上游有失,而且,如果北方有變,還可以從漢中出兵攻打關中。」
司馬衍不由地深深點頭。庾翼在一旁插話道:「陛下,桓溫所言極是。如今江南好些年沒有戰事,承平日久,不少朝臣只喜歡拿著麈尾清談,不願打仗,不願北伐。就拿王司徒來說吧,當年剛過江時,諸臣在新亭聚會,均感念北方淪陷,相對哭泣,王司徒奮然道,『我等當戮力同心,輔佐王室,克復神州,何至於像亡國奴一般在此哭泣?』誰知,他當年的話言猶在耳,他本人卻都忘記了,如今反而反對起北伐來了。不是臣危言聳聽,如今胡族在北方虎視眈眈,萬一他們騰出手來南下,朝廷以何來抵擋?」
司馬衍知道庾氏視王導為政敵,所以庾翼分析形勢,也不忘拿王導來埋汰一番,但除此之外,他的話是有道理的。看來小舅說的沒錯,這桓溫確實是個人才,只是……
他沉吟片刻,忽而問道:「桓卿,朕聽聞你十八歲時,便曾殺了涇縣縣令江播三子,替父報仇,可有此事?」
桓溫道:「啟稟陛下,確有此事。當年家父被叛軍殺害,江播也曾參與其事。江播為防備臣報仇,防備森嚴,臣一直找不到機會。只好在其死後,假扮弔客,混入喪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