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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根本不敢抬頭看這個男人。
膿皰已經長到了她的臉上,她還是下午的那一副裝扮,蓬頭垢面,但少了那副尖酸刻薄樣,她渾身發燙,餵給路正的藥遲遲沒有給她。
不知道這樣靜了多久,突聽他一聲輕笑。
很輕的一聲,尾音沒有著落點,漂在空氣中,落入賢嬪耳中,如雷霆萬鈞炸裂。
他靠在圈椅上,手指叩在扶手上,一下接一下,像是在倒數賢嬪最後的還能呼吸的時間。
「你碰到她了嗎?」
他開口發問,像是宣判的時刻終於來臨,賢嬪吐出一口濁氣,忙誠惶誠恐道:「沒,沒有。沒有碰到許姑娘。陛下,她離我很遠的。」
路介明鷹集一般銳利的目光遊走在她身上,他支著下巴,鼻音輕輕「嗯」了一聲,算是應答了,之後便又是長久的沉默。
像是他在乎的事只有這一件。
賢嬪卻已經被這樣的沉默折磨的受不住了,她磕頭叩首一遍遍的說自己是急火攻心,失心瘋了犯了大錯,求陛下饒恕她無心之失。
路介明冷眼看她這動作,想來宮裡的女人求饒時都是會這樣的,以退為進,磕破了額頭來試圖得他憐憫寬恕。
那也不過只是額頭上的一點血,膝蓋上的一點涼,怎敵許連琅鬼門關走了又回來。
「朕的大忌,你們總是能夠精準撞上來。」
他幽幽嘆出一口氣,似是無奈似是憐憫,這樣的口吻總能讓女人自以為是的還殘存幾絲柔情。
賢嬪自然也嗅出了這與眾不同的意味,但驀然抬頭去看,一眼就望進了男人陌生而全然厭棄的眼中,他的殺意已經攀上了眉間。
賢嬪心頭大駭,手腳並用向後爬行了幾步,她抖的不成樣子,「陛下,陛下,求您想想十七爺,留我們母子一條命吧,臣妾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提及小十七,路介明周身寒意又森嚴了幾分,「若是小十七還在,你這個人連帶著這個孩子,哪裡會入得了朕的眼。」
他太陽穴又是習慣性的抽疼,他閉上了眼,眼前便都是那張年輕的面孔,他這一輩子,受到的恩惠,受到的恩情,無外乎都是許連琅給他的,若再勉勉強強算上一個,就是小十七了。
他唇角掀起一抹譏笑,再睜開眼時,眼中已經遍佈了紅血絲,他定定的看著這個女人,「你是有心也好,無心也罷,這是最後一次,朕給你的寬恕了。你好自為之吧。」
他語調平緩,語氣稀疏,似與平日無甚區別,賢嬪卻完全軟了腿腳,她知道,十七爺的死能給他們母子的庇護也就到了這裡了。
……
張成奉旨前往乾清宮西廂閣時,領路的小太監特意叮囑了讓他放輕放慢步子,省得吵到了主殿的那一位。
張成便問主殿裡住著的是哪位,堂堂一國之君,都為這人蝸居到了西廂閣,他六年前待路介明登上皇位後,就徹底告老還鄉了。
是真的告老還鄉了,路介明也體諒他年老,特意為他在故鄉處搭建了一處宅子,閒雲野鶴,實在自在。
朝堂之上這幾年發生的事,張成並不知曉,期間幾次往返,也多半是因為路介明那鬧死鬧活的一遍遍折騰。
小太監聽他這樣調笑,「噓」了一聲,「奴才哪裡敢置喙主子,只知道是為大人物,不能招惹的。」
張成笑出聲,「大人物?咱這位皇帝啊,能讓他這麼對待的人怕是隻有一個了。」
這樣說著,西廂閣已經就在面前,他笑臉盈盈的與小太監告辭,順道從他手裡接過了酒壺。
暗影斜窗照,西廂閣上的長榻上,路介明已經盤腿落座,他頭髮披散著,發尾還在滴著水。
剛剛沐浴過的那張臉蒙上了一層水汽,讓他的五官也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