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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那個身影停了下來,立在一個如其餘所有墳頭般不起眼的小土坡。
靜默地立了好一會兒,然後咿咿呀呀的唱腔響了起來:
「生死兩茫, 故人九泉下——」
「白雪落鬢,料得發如霜——」
「孤墳野望,世路重茫茫——」
謝重姒聽詞戲聽得不多,上次觀戲還是陪著戚貴妃過年,她不清楚這是出自哪折戲。
但這猶帶哭腔的靡婉聲喉,讓她頭皮一麻,登時就起了雞皮疙瘩。
宣珏卻是嘆了口氣,似是悲憫,搖了搖頭。
謝重姒見他帶著意料之中的果然如此,正準備壓低聲詢問,前面的腔調陡然一變。
若說方才還如同悼亡詞般,寄託哀思,殷殷泣血,那這兩聲堪稱悽厲悲壯了:
「我道其間,道阻且長——」
「若有來世,當為秋霜,無為檻羊——」【注】
前面人像是折破了嗓子,調高而尖,猛然收音,鄉澗的墓地裡還迴蕩著幽響般。
「當為秋霜,無為檻羊……」
「無為檻羊……」
謝重姒還納悶回聲這麼大,仔細一聽,才發現是前面那人無力跪地,嘴裡喃喃的小聲復念。
嗓音有些沙啞,但不難看出是個女子,有副老天爺賞飯吃的好嗓子。
「……兩年沒來看你了。」她說道,有些小心翼翼,「今年中秋,揚州城還和以往一樣熱鬧,就算下雨,河上夜宴畫舫還是一票難求……」
她的聲音小了下去,過了很久,才再度鼓起勇氣開口:「……你都看不到了。」
辰時,日升而霧散。
淺薄的橙光透霧而來,照在女子松挽的髮髻和悽苦的側臉上。
謝重姒心有猜測,看到那張木然的臉也沒有太過驚訝。
宛姬。
揚州花魁一曲,真是能聽得人心碎。
宛姬又將手裡酒釀和白簪花擱在墳前,燒了些紙銅錢,站起準備離開。
轉身時,宛姬一愣,險些被嚇得手裡竹籃都都掉落在地。
她看到不知何時立在身後不遠處的兩人。
霧氣幾乎完全消散了,宣珏和謝重姒立在朝陽下,也在靜靜地看著她。
宣珏率先打破了寂靜:「小宛姑娘也是來祭奠的麼?」
宛姬抿唇,忍不住後退半步,腳跟碰倒地上的酒壺,香甜的桂花酒撒了一地。她道:「是,冤家一個,死後還讓我不得安寧,諸位見笑。」
這兩位前幾日半夜來訪的客人,她還有印象,在荒郊野嶺碰到這麼兩個人,宛姬心慌意亂。
她更怕這兩人是殺她滅口的,眸光瞥到謝重姒旁邊的小路,腳下猛跳,就要越過她逃走。
一隻大翅膀擋住她的路。
宛姬心跳漏了拍,在錦官的虎視眈眈下,停住腳步,瑟然道:「不知兩位爺有何貴幹吶!」
謝重姒心道:自然是偶遇你,套話查線索的。
要不,宣珏怎麼非得在韓旺忌日前夕,去鶯聲慢找人閒談扯犢子,繼而勾出宛姬的傷心事呢?
宣珏:「三個月前,有人上京告御狀,鼓徹朱雀大道。刑部聽其泣血,決定翻查白馬巷縱火案。」
他走到韓旺的墳前單膝蹲下,拂去簡陋墓碑上沾染的紙錢白灰,露出粗糙刻了的「侄韓旺墓明光十二年」,又拿出三支香,就著還有餘火的紙錢堆點燃,插在墓碑前,道:「來擊明堂鼓的是蘇州商戶,名為朱信,在蘇州不算潑天富貴,但也遠勝常人。手下有船隻三百來艘,這幾年在運河貿易上,做得風生水起。他棄了全部身家只為告這一狀,自是要受理。」
宣珏上完香,起身,接著道:「朱信說他是梁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