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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某天他能認識某個這方面的老手,帶他進去,並且樂意傳授他一些個中精髓。但這樣的人並不好找。他不是在開玩笑。他結識過不少社會青年,但他們跟他的想像並不吻合。
他們只會要一紮一紮的那種隨處可以買到的啤酒,實際上他們根本不在乎喝什麼,說不定偷換成馬尿他們也不會發現。他們大口大口地喝酒,好像沒有食道,直接從口腔倒進胃裡,就像清早回收垃圾的垃圾車那樣。他們所有的精力都放在高談闊論上:炫耀自己新染的頭髮,理髮廳學徒告訴他們的最流行的款式;女朋友從美容院的死肥婆小張換成了洗浴中心的大胸小劉;你必須從成串的髒話裡拼湊出幾個關鍵字,才能知道他們是在咒罵幫工的店裡的老闆。說完舉起不知道是誰的酒瓶,新買的造型很酷的戒指在燈光下熠熠生輝。
然而他想認識的人,或者說真正的「大人」,不該是這樣的。他不是說不允許髒話連篇或者不該談論那些鍍有金屬顏色的廉價戒指和項鍊,而是除此之外,除了五顏六色的頭髮,鉚釘褲子,六十塊錢的中華煙以外,總該還有些什麼。他說不出來。但每當他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就會對眼前的一切感到突如其來的沉悶乏味,彷彿剩下的漫長生命了無生趣。彷彿是在學校裡聽課或者父母的訓斥。
他差點忘了他的父母。他們談論的永遠是另外一些東西,工作,房子,車子,股票,客戶,保險。他簡直沒法想像幾十年後的自己會在對這些玩意兒的津津樂道里度過一生,他甚至懷疑是不是每個人在他十七歲的最後一個晚上都會遭遇一場難以想像的關於更換腦子的酷刑。
他相信肯定還有點什麼,在這所有一切之外,還會有點什麼,比抽菸喝酒早戀打撞球更值得讓人著迷和瘋狂的東西。就像他想認識卻至今沒能如願的那個會帶他走進一家酒館的人。儘管他還不知道他是誰,但總該有這麼一個人。
忽然玻璃門一動,上面映出一個彎著腰的年輕男人的影子。秦淮嚇了一跳。門後走出一個滿面胡茬的憔悴男人,從外面鎖上了大門。秦淮這才發現那是一間酒館。他回過頭尋找剛才倒映在門上的那個彎腰的年輕人,看見他正蹲在地上,往一個通紅的大塑膠盆裡灌水,裡面滿是半死不活的草魚。他身上穿著黃圍裙,上面濺有紅得發黑的血點,細碎的魚鱗像刀劍鋒利的碎片。
有一瞬間,秦淮還以為見到了陳可南。但其實兩人一點也不像。
他想到了陳可南。那天晚上的陳可南。陳可南一直不太像個老師,他身上沒有老師的味道,這聽起來有點滑稽,但秦淮一直堅信每個職業的人會有屬於那個職業的氣味。看到黝黑粗糙、關節奇大的手,你會覺得他是個工人;消毒水和酒精讓你想到醫生,諸如此類。老師身上大概有粉筆灰味。好吧,這不太好笑。秦淮對著經過的一扇櫥窗扮了個不太明顯的鬼臉。
陳可南看起來好像對酒很瞭解的樣子,可秦淮討厭他那副好像什麼都知道的傲慢模樣,「別覺得這些有什麼了不起」,「你就是青春期叛逆」,跟他爸媽和其他老師如出一轍。就像閻榆和一班的那個實習班主任,你不會覺得二十五歲的他們和五十二歲有任何區別。
他漫無目的地亂逛,想找一家好吃的館子,但問題是他根本不知道哪家好吃。每家的顧客都一樣多,老闆忙得滿頭大汗,沒工夫攬客。他走上臺階,進了一家小餐館,因為它的招牌是海藍色的。等待位置的客人擠在過道里,室內有點悶,但暖烘烘的。秦淮撥開人群,叫老闆給自己一個號碼,餘光瞥見一個女人。
陳可南的女朋友。
她朝他笑了笑,對面的陳可南也轉過頭來,示意他過去。秦淮走到跟前,看樣子他們已經快吃完了,食物的香氣一路撓著他的鼻腔和食道。
「來吃飯?」陳可南問,「要不要坐這兒?免得排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