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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續說。”
“搶出大姐之後,我便趕到右相府,聽說吉溫帶人去常樂坊楊家別宅拿賊,一時也猶疑是否我搞錯了,遂過去看看,其實亦是起了爭功之心……”
薛白遂只隱去聯絡東宮死士一事,仔仔細細地述說了這一整夜他是如何奔走,如何努力挽回吉溫捅出的天大簍子。
相比吉家別宅死了幾個奴僕,吉溫讓東宮死士殺人逃躲才是最關鍵、最嚴重的錯誤,他要讓李林甫思緒始終關注在正事上。
等他詳述了在道政坊暗賭坊裡的所見所聞,作了最後的總結。
“右相,我以為東宮派兩撥死士,分別截殺吉溫、吉祥父子,或是為了報復吉溫。”
他埋了許多話,讓李林甫自己去想。
比如,他說東宮報復吉溫。查都查錯了,還報復什麼?
那為何查錯了還要殺?
滅口嗎?
~~
薛白的獨自陳詞已經結束了。
若依原計劃,沒留下那許多紕漏,也許李林甫已勉勵他幾句、許諾嫁女,然後重責吉溫了事,他從此在大唐安身立命。
但簾幕後很安靜。
就在薛白開始懷疑自己莫非連第一關都過不了之時,李林甫才終於開了口。
“下去等著。”
“喏。”
薛白重新回到廡房,獨自坐著,既不能向人打聽訊息,也無法與旁人有所交談。
南衙十六衛還在搜捕那些隴右老兵,結果如何不知道。
薛白只能在腦子裡推演李林甫分別詢問眾人的情形。
楊釗會如何說、王準如何說,還有吉溫,一定會咬住宣陽坊別宅之事不放,會把責任推卸給他。
更讓人不安的是,若是漏了某個知情人,讓吉溫得到一個通報,或是吉溫能透過辛十二的死猜到與他身世有關,那就能豁然明白局勢了。
不論這種事可能性高低,他討厭這種命運由別人決定的感覺。
薛白不得不告訴自己要冷靜,只要李林甫相信他的忠心,接下來的當堂對質,就更不必怕吉溫了。
回想方才的單獨面見,他自覺表現不錯。而吉溫一直處於被動,根本來不及梳理全盤,很難做得比他更好。
……
時間過得很慢,讓人煎熬。
窗外先是響起了鳥鳴,之後,窗紙上才漸漸泛起了晨光。
終於。
屋門被推開,有人站在晨光之中,依舊是那名女使,而不是執刀的護衛,可見吉溫沒能在單獨彙報時咬死他。
薛白往大堂走去。
他忽然回想起了上輩子初次負責案子時,因一個惡徒氣得不眠不休,決心要將對方送進去。
彼時,他以律法為武器,堂堂正正。
如今,他鑽研的卻是骯髒的權力與人心,狼狽求活。
但這場你死我活的局裡,他就是想要贏了那個酷吏,活下來。
“咚。”
遠處響起了長安的晨鼓。
薛白腰桿筆直,步履從容,愈發平靜。當堂對質,曾經是他最熟悉的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