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飄落第一片雪花的時候,整座長安城無人察覺。那一朵花大約是晶瑩透徹的一小團兒,慢悠悠地墜到人間,被溫熱的大地融化成剔透的水滴。我和枕壺正在臨摹字帖,我胳膊都酸了,躲著蘭圖師兄的視線悄悄地揉;枕壺垂著頭,認真起來,眉眼輪廓非常深刻。
我往窗外一瞥。糊著綿紙的窗戶透出朦朧的微光,模糊有成千上萬的白色小糰子在蒼綠的林間飛舞著,團團簇簇聚在枝頭好似花開作白雲。我把筆一扔,指著窗外道:&ldo;下雪啦!&rdo;說罷,不怕死地忽視師兄皺緊的眉頭,推開窗戶,便有萬千雪花侵簷撲簾,雪色染了臺階,燻出一點點日光曬雪的香氣。
枕壺慢慢擱下筆,向師兄鞠躬,道:&ldo;我想回府上看看。&rdo;
師兄點頭:&ldo;去罷。&rdo;
我忙說:&ldo;我也要去。&rdo;
師兄將筆塞回我手裡,淡淡道:&ldo;你將枕壺餘下的帖子一併臨了。&rdo;
我:&ldo;……&rdo;
我看著枕壺披一件小羊皮風毛的青色大氅,執一柄青綢孟竹油傘,踏著九百九十九層白玉臺階靜靜下山去,風雪裡他背影變得極淡。
後來聽師姐說,當天清早枕壺娘親便過身了,將軍府上派家僕上山來通知枕壺,半道下起了鵝毛大雪;那家僕只是個普通的家僕,身不負絕世武藝,道法也不通,遂被困於山下。枕壺下山正巧撞上焦頭爛額的家僕,與他同路回了將軍府。
那天一臨完帖子,師兄便護送我下山回府。阿爹阿孃正等著我,我家與沈家是世交,要趕過去幫忙,如今見我來了,自是對師兄千恩萬謝。
往後我也記不大清了,些微有點零星的印象,彷彿是枕壺一身縞素,無聲無息地佇立在棺槨前為母親踐行。他臉上一滴淚也無,可我偏偏能感知到他有多傷心。
我竟然在熱熱鬧鬧的中秋宴上想起這段往事,真是稀奇,怕是喝多了酒。沈將軍來遲了,皇帝果不其然罰他們喝酒。枕壺將兩盞酒一併攬了,一仰頭便是一杯,皇帝大笑道:&ldo;沈將軍,虎父無犬子!&rdo;
沈將軍從不玩笑,只淡淡道:&ldo;陛下謬讚,他還差了些。&rdo;
皇帝給沈將軍賜了座,枕壺正欲隨父親落座,皇后忽道:&ldo;沈侍郎且慢!&rdo;
枕壺捏著手指秀氣地行禮,笑吟吟道:&ldo;娘娘有何吩咐?&rdo;他今兒穿得雅緻,天青緞子的繡衫,也不嫌冷。
皇后也笑意盈盈的,只道:&ldo;衡國這位春白公主閒暇到壽春宮來,半句話也離不開你。&rdo;莊致致臉紅了,那紅暈襯著櫻紅外袍更好看了,她忙打斷道:&ldo;娘娘!&rdo;皇后示意道:&ldo;莫羞。&rdo;續向枕壺道:&ldo;你不如在她旁邊坐下,也好讓春白公主一睹我朝沈侍郎的風采。&rdo;
枕壺脊背一僵,我差點兒打翻了酒盞。延順暗暗托住我的手臂,我低頭平復了心情,再抬起頭來,只見枕壺仍站在丹墀下一聲不吭。
延順咬了咬唇,向小延平遞了個眼色。延平眨眨眼睛,望一望自己與莊致致間隔的那個空位,恍然,奶聲奶氣道:&ldo;我也想要枕壺哥哥跟我坐。&rdo;
枕壺這才勾起笑來,道:&ldo;既然延平小公主也這麼期待臣,臣僭越,恭敬不如從命。&rdo;
延平一派天真地拍了拍那座位,等枕壺一落座,便摟住他的胳膊同他說悄悄話。我才放下心來,長舒一口氣,延順向我眨眨眼道:&ldo;你打算如何謝延平?&rdo;
這種五歲的小孩兒最好糊弄,等我得了閒,進宮陪她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