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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欺負我!”他怒吼道。
“你無憑無據,說破了嘴也沒人理你,別在這兒阻擋我做生意了,走開!走開!”何老闆揮手趕人,突然眼睛一亮,在人群中發現他的大主顧。“哎呀!是高管家啊,您這個月進的五十石米,都給您準備好了,先進來喝口熱茶吧。”
一旁圍觀的路人指指點點,聽進牛青石的耳朵裡,全成了嘲弄。
誰叫他自不量力想做生意!他向小姑娘“借”了二十兩,以八兩賠掉摔壞的雜貨,一兩幫爹爹弟妹買新被和冬衣,一兩還掉賒欠多時的租金,剩下十兩,全數拿來買麥磨粉,準備運到鄉間兜售,賺幾文錢過年,再連本帶利還給小姑娘,怎知卻遇上一個專門欺負窮人的勢利何老闆。
都怪自己不識字,也怪自己年輕識淺,太容易相信別人;早知道他應該去找安居樂,請他去問周府的帳房先生,檢視那張契約是否妥當。
一切都太遲了。
他懊悔莫及,忍住寒風吹襲,吃力地拉起板車,避開眾人同情嘲笑的眼光,只想儘速離開這間殺人不流血的糧行。
不知走了多久,他全身凍得發僵,抬頭一看,原來已經到了外城河邊。
河水滾動,枯葉飄零,雜草焦黃,天空籠罩厚厚的烏雲,景象荒涼至極。
他長嘆一聲,將一袋袋麥子搬到地面,從懷裡拿出打火石,引燃一把枯草,再放到這堆發黴的麥子上,很快就燒起熊熊大火。
火光刺痛了他的眼晴,他以衣袖抹去眼眶淚水,拿起原先用來鏟麥子的鐵鏟,用力插下泥地,開始挖坑。
他沒注意到身後的兩個中年男人,他們從糧行一路跟他走來外城河。
“風蕭蕭,淚茫茫,一把麥子燒去了;人情冷,世事涼,小哥痛心掘墳坑──不對啊,小哥為什麼要掘墳坑?”
陳萬利捋著鬍子,吟了幾句詩,歪頭不解地瞧著牛青石。
“老爺,您就別站在下風處,小心沾了一身的灰。”他的忠心管家陳發將他拉開幾步,免得被火星子燙傷。
“我說小哥莫不是想不開,打算引火自焚?”陳萬利一驚,也沒空吟詩了,忙喚道:“喂,我說這位牛小哥,天乾物燥的,你燒這堆火作啥?”
“壞掉的麥子,燒了。”牛青石賣力挖坑,額上已冒出汗水。
“你全部燒光,也沒證據告那個黑心腸的何老闆了。”
“自古以來,沒有窮人打贏的官司。”牛青石仍奮力掘起泥土,神情既憤慨又無奈。
“說的也是。”陳萬利心有所感,看來這位年輕人是深刻體認世情了。
可不知道這會讓他憤世嫉俗、一蹶不振呢?還是轉了個性,學會變通?或是有樣學樣,大家一起當奸商?他決定試探一下他的想法。
“其實啊,小哥的麥子要是磨成了麵粉,任誰也看不出發黴,即使有米蟲,也被磨成了粉身碎骨……”
“不成!”牛青石停下動作,望向這位彌勒佛也似的大老爺,神色嚴肅地道:“磨坊老闆也這樣勸我,他說很多人都如此做,但我做生意就是要誠信,賣出去的東西一定是實在的,不能欺騙人。”
“小哥沒做過生意吧?”
“我做過賣貨郎。有人說我賣的是劣等貨,可我就算是便宜的繡線,也是走了好幾戶店家,比價格、比成色,這才挑出最好的貨色來叫賣。”
“只是蠅頭小利的生意,何必這麼辛苦呢?”
“蠅頭小利也不能欺騙客戶。絞繡線的絲綿不足,繡線容易斷裂,客人下次就不會再買我的繡線;同樣的道理,我若賣出發黴麥子磨的麵粉,客人吃了拉肚子,我也沒臉再去面對他們。”
“不過,何老闆那張臉還是紅光滿面,活得很好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