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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鑽出來。他穿著一雙皮鞋,一件藏青的西服掛在身上,顯得十分彆扭。我尋找著他臉上那謎一般的微笑。
從轎車裡把八匹貓弄出來就費去了約十分鐘,貓們顯得十分煩躁,尤以山貓為甚。
總算開場了,記者把強光燈打在大響的臉上,那微笑像火中的薄紙一樣顫抖著。強光燈打在貓臉上,貓驚恐地叫起來。
表演徹底失敗。我聽到一片罵聲。
水池旁一個戴眼鏡的人站起來,冷冷地說:&ldo;徹頭徹尾的騙局!&rdo;然後拂袖而去。
莫書記急忙追上去,臉上一片汗珠。
我的臉上更是一片汗珠。
那年秋天,隊長分派十五歲的小弟與六十五歲的郭三老漢去搖水車。搖水車幹什麼?車水。車水幹什麼?澆大白菜。看水道的是一個名叫何麗萍的女知青,年紀在二十五歲左右。
立秋之後,大白菜必須每天上水,否則就要爛根。派活時隊長說了,讓他們三個不必每天早晨來等待派活,吃過飯去澆白菜就行了。
他們吃過飯就去澆菜,從立秋澆到霜降。當然,他們並不是一直不停地澆水,他們也幹些別的事,譬如給大白菜施肥,給大白菜抓蟲,用紅薯秧把耷拉在地上的白菜葉子攏起來捆住,等等。他們每天都休息四次,每次半小時左右。女知青何麗萍有一塊手錶。節氣到了霜降,地溫變低,大白菜捲成了球形,澆水工作結束了。
他們把水車卸下來,用板車拖到生產隊場院裡交待給保管員,保管員粗粗檢查一下就讓他們走了。
第二天,他們吃過早飯後就到鐵鐘下邊等著隊長重新派活。隊長分配郭三套牛去耕豆茬地,分配小弟去補種田邊地角上的小麥。何麗萍問:&ldo;隊長,我幹什麼?&rdo;隊長說:&ldo;你跟小弟一起去補種小麥,你刨溝,他撒種。&rdo;
有一個滑稽社員接過隊長的話頭跟小弟逗趣:&ldo;小弟你看準了何麗萍的溝再撒種,可別撒到溝外邊去啊。&rdo;
眾人鬨笑起來,小弟感到心在胸膛裡怦怦跳,偷眼看何麗萍時,發現她板著臉,好像很不高興。小弟心裡立刻難過起來。他罵那逗趣的社員:&ldo;老起,操你媽!&rdo;
白菜地在村子東頭,緊傍著一個大池塘。塘裡蓄積著很多雨水,水裡生長了很多藻菜和苔蘚,池水顯得碧綠、深不可測。生產隊把白菜地選在這裡,主要是想利用池塘裡的水澆灌。井裡的水當然也可以澆灌,但不如池塘裡的水效果好。水車凌空架在池塘上,像一個水上亭閣。小弟和郭三老漢腳踩著顫悠悠的木板,每人抓住一個水車的鐵柄,你上我下,吱吱扭扭不停地車著水。從立秋至霜降,沒有落過一次雨,几几每天都是藍天如洗,陽光明媚。無論有風沒風,池塘裡的水都很平靜。天上有白雲時,池塘裡也有白雲,池塘裡的雲比天上的雲還要清晰。小弟有時候看雲看痴了,競忘了搖動手中的鐵柄。郭三老漢喪氣地吼一聲:&ldo;小弟!睡著了嗎?!&rdo;池塘的北頭有像炕蓆那麼大的一片蘆葦。孤零零的那麼一點蘆葦,顯得很不真實。蘆葦一天比一天變黃,黃的葦葉被初升的太陽和西斜的太陽照耀著時,好像鍍了金子。如果那隻遍身通紅的、奇異的大蜻蜒落在一片金葦葉上時,池水、蘆葦、蜻蜒就成了一幅畫。還有十幾隻鴨七八隻鵝都是雪白的,在綠水裡遊來游去。那兩隻長脖子的公鵝有時趴在母鵝背上,有時趴在母鴨背上。公鵝這樣做時小弟往往發呆,一發呆又忘了搖動水車的鐵臂,於是,小弟又遭到郭三老漢的訓斥:&ldo;想什麼呢?&rdo;小弟慌忙把眼從鵝鴨身上撤下來,加倍用力地搖動水車。在嘩嘩啦啦的水車鏈條抖動聲中和嘩嘩啦啦的水聲裡,他聽到郭三老漢說:&ldo;毛兒還沒扎全個小公雞,也想起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