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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住了。我抬起頭來看爺爺和車子。車子還挺在河堤上,車子後邊是爺爺。爺爺雙手攥著車把,脊背繃得像一張弓。他的雙腿像釘子一樣釘在堤上,腿上的肌肉像樹根一樣條條稜稜地凸起來。風把車子半乾不濕的茅糙揪出來,揚起來,小車在哆嗦。
我揪著野糙向著爺爺跟前爬。我看到爺爺的雙腿開始顫抖了,汗水從他背上流下來。
&ldo;爺爺,把車子扔掉吧!&rdo;我趴在地上喊。
爺爺倒退了一步,小車猛然往後一衝,他腳忙亂起來,連連倒退著。
&ldo;爺爺!&rdo;我驚叫著,急忙向前爬。小車倒推著爺爺從我面前滑過去。我靈機一動,聳身撲到小車上。借著這股勁,爺爺又把腰煞下去,雙腿又像生了根似的定住了。我趴在車樑上,激動地望著爺爺。爺爺的臉還是木木的,一點表情也沒有。
刮過去的是大風。風過後,天地間靜了一小會兒。夕陽不動聲色地露出來,河裡通紅通紅,像流動著冷冷的鐵水。莊稼慢慢地直腰。爺爺像一尊青銅塑像一樣保持著用力的姿勢。
我從車上跳下來,高呼著:&ldo;爺爺,風過去了!&rdo;
爺爺眼裡突然盈出了淚水。他慢慢地放下車子,費勁地直起腰。我看到他的手指都蜷曲著不能伸直了。
&ldo;爺爺,你累了吧?&rdo;
&ldo;不累,孩子。&rdo;
&ldo;這風真大。&rdo;
&ldo;唔。&rdo;
風把我們車上的糙全捲走了,不,還有一棵糙夾在車梁的榫fèng裡。我把那棵糙舉著給爺爺看,一根普通的老茅糙,也不知是紅色還是綠色。
&ldo;爺爺,就剩下一棵糙了。&rdo;我有點懊喪地說。
&ldo;天黑了,走吧。&rdo;爺爺說著,彎腰推起了小車。
我舉著那棵糙,跟著爺爺走了一會兒,就把它隨手扔在堤下淡黃色的暮色中了。
&ldo;人老了,就像孩子一樣,&rdo;母親說,&ldo;大老遠跑到東北窪,弄回來這麼一棵糙,還說,&l;等星兒回來讓他認認,這是棵什麼糙,他學問大。&r;你認得出嗎?&rdo;母親說著把糙遞給我。
我把這棵糙接過來,珍重地夾在相簿裡。夾糙的那一頁,正好鑲著我的比我大六歲的未婚妻的照片。
除夕日大雪沒停,傍黑時,地上已積了幾尺厚。我踩著雪去井邊打水,水桶貼著雪面,劃開了兩道淺淺的溝。站在井邊上打水,我腳下一滑,&ldo;財神&rdo;伸手扶了我一把。
&ldo;財神&rdo;名叫張大田,四十多歲了,窮愁潦倒,光棍一條,由於他每年都裝&ldo;財神&rdo;‐‐除夕夜裡,辭舊迎新的餃子下鍋之時,就有一個叫花子站在門外高聲歌唱,吉利話一套連著一套。人們把煮好的餃子端出來,倒在&ldo;叫花子&rdo;的瓦罐裡。&ldo;叫花子&rdo;把一個糙紙疊成的小元寶放到空碗裡。紙元寶端回家去,供在祖先牌位下,這就算接回&ldo;財神&rdo;了‐‐人們就叫他&ldo;財神&rdo;,大人孩子都這麼叫,他也不生氣。
&ldo;財神&rdo;伸手扶住了我,我衝著他感激地笑了笑。
&ldo;挑水嗎?大侄子!&rdo;他的聲音沙沙的,很悲涼。
&ldo;嗯。&rdo;我答應著,看著他把瓦罐順到井裡,提上來一罐水。我說:&ldo;提水煮餃子嗎?&l;財神&r;!&rdo;他古怪地笑笑,說:&ldo;我的餃子鄉親們都給煮著哩,打罐水燒燒,請人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