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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頭爹根子,像宣傳畫上經常畫著的那個扎著頭巾的小媳婦懷裡抱的麥個子一樣好看,她們才這樣喊。
&ldo;除了&l;蹦蹦&r;爺誰也幹不出這手活兒。&rdo;娘兒們把麥子往鍘刀下一送,按鍘的娘兒們一手叉腰,單手握著鍘刀柄,手腕一抖,屁股一翹,大奶子像小白兔一樣跳了兩下,&ldo;嚓&rdo;,麥個子攔腰切斷,根是根,穗是穗。要是碰上埋汰主兒捆的麥個子,娘兒們就搜羅著最生動形象的話兒罵,按鍘的娘兒們雙手按鍘刀,奶子顛得像要插翅飛走,才能把麥個子鍘斷。而麥根部分裡往往還夾帶麥穗。
幹什麼都要幹好,幹什麼都要專心,不能幹著東想著西,這是爺爺的準則。爺爺使用的工具是全村最順手的工具。他的鋤鐮钁鍬都是擦得亮亮的,半點鏽跡也沒有。他不抽菸,幹活幹累了,就蹲下來,或是找塊碎瓦片,或是攏把幹糙,擦磨那閃亮的工具……
我帶著很悒鬱的心情跨進家門,母親在家。母親也是六十多歲的人了,多年的操心勞神使她的面貌比實際年齡要大得多。母親說,爺爺沒得什麼病,去世前一天還推著小車到東北窪轉了一圈,割回了一棵糙。母親從一本我扔在家裡的雜誌裡把那株糙翻出來,小心地捏著,給我看,&ldo;他兩手捧回這棵糙來,對我說,&l;星兒他娘,你看看,這是棵什麼糙?&r;說著,人興頭得了不得。夜裡,昕到他屋裡響了一聲,起來過去一看,人已經不行了……老人臨死沒遭一點罪,這也是前世修的。&rdo;母親款款地說著,&ldo;只是沒能侍候他,心裡愧得慌。他出了一輩子的力,不容易啊……&rdo;
我眼窩酸酸地聽著母親的話,想起了很多往事‐‐
我家房後有一條彎彎曲曲的膠河,沿著高高的窄窄的河堤向東北方向走七里左右路,就到了一片方圓數千畝的荒糙甸子。每年夏天,爺爺都去那兒割糙。離我們村二十里有部隊一個馬場,每年冬季都收購幹青糙餵馬,價錢視糙的質量而定。我爺爺的鐮刀磨得快,割糙技術高,割下來的糙乾淨,不拖泥帶水。曬糙時又攤得薄,翻得勤,幹糙都是很新鮮的淡綠色,像植物標本一樣鮮活,爺爺的幹糙向來賣最高的價錢。我至今還留戀在幹糙堆裡打滾的快樂‐‐尤其是秋天,夜晚涼涼慡慡,天上的顏色是墨綠,星星像寶石一樣閃閃爍爍,鬆軟的幹糙堆暖暖和和,幹青糙散發出沁人心脾的甜香味……
最早跟爺爺去荒糙甸子割糙,是剛過了七歲生日不久的一天。
我們動身很早,河堤上沒有行人。堤頂也就是一條灰白的小路,路的兩邊長滿了野糙,行人的腳壓迫得它們很瑟縮,但依然是生氣勃勃的。河上有霧,霧很重,但不均勻,一塊白,一塊灰,有時像炊煙,有時又像落下來的雲朵。看不見河水,河水在霧下無聲無息地流淌,間或有潑剌的響聲,也許是因為魚兒在水裡動作吧。爺爺和我都不說話。爺爺的步子輕悄悄的,走得不緊不慢,聽不到腳步聲。小車輪子沙沙地響。有時候,車上沒收拾乾淨的一根糙梗會落在輻條之間,糙梗輕輕地撥弄著車輻條,發出很細微的&ldo;劈劈劈劈,叮叮叮叮&rdo;的響聲。我有時把臉朝著前方(爺爺用小車推著我),看著河堤兩邊的景緻。高梁田、玉米田、穀子田。霧淡了些,仍然高高低低地纏繞著田野和田野裡的莊稼。絲線流蘇般的玉米纓兒,刀劍般的玉米葉兒,剛秀出的高梁穗兒,很結實的穀子尾巴,都在霧中時隱時現。很遠,很近。清楚又模糊。河堤上的綠糙葉兒上掛著亮晶晶的露水珠兒,在微微顫抖著,對我打著招呼。車子過去,露珠便落下來,河堤上留下很明顯的痕跡,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