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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消逝得無影無蹤。啞巴把三塊糖託著,笨拙地看了一會,就轉眼對著我,嘴裡啊啊手比劃著名。我不懂,求援地看著暖。暖說:&ldo;他說他早就知道你的大名,你從北京帶來的高階糖,他要吃塊嘗嘗。&rdo;我做了一個往嘴裡扔食物的姿勢。他笑了,仔細地剝開糖紙,把糖扔進口裡去,嚼著,歪著頭,彷彿在聆聽什麼。他又一次伸出大拇指,我這次完全明白他是在誇獎糖的高階了。很快地他又吃了第二塊糖。我對暖說,下次回來,一定帶些真正的高階糖給大哥吃。暖說:&ldo;你還能再來嗎?&rdo;我說一定來。
啞巴吃完第二塊糖,略一想,把手中那塊糖遞到暖的面前。暖閉眼,&ldo;嗷‐‐&rdo;啞巴吼了一聲。我心裡抖著,見他又把手往暖眼前伸,暖閉眼,搖了搖頭。&ldo;嗷‐‐嗷‐‐&rdo;啞巴憤怒地吼叫著,左手揪住暖的頭髮,往後扯著,使她的臉仰起來,右手把那塊糖送到自己嘴邊,用牙齒撕掉糖紙,兩個手指捏著那塊沾著他粘粘口涎的糖,硬塞進她的嘴裡去。她的嘴不算小,但被他那兩根小黃瓜一樣的手指比得很小。他烏黑的粗手指使她的雙唇顯得玲瓏嬌嫩。在他的大手下,那張臉變得單薄脆弱。
她含著那塊糖,不吐也不嚼,臉上表情平淡如死水。啞巴為了自己的勝利,對著我得意地笑。
她含混地說:&ldo;進屋吧,我們多傻,就這麼在風裡站著。&rdo;我目光巡睃著院子,她說:&ldo;你看什麼?那是頭大糙驢,又踢又咬,生人不敢近身,在他手裡老老實實的。春上他又去買那頭牛,才下了犢一個月。&rdo;
她家院子裡有個大敞棚,敞棚裡養著驢和牛。牛極瘦,腿下有一頭肥滾滾的牛犢在吃奶,它蹬著後腿,搖著尾巴,不時用頭撞擊母牛的辱房,母牛痛苦地弓起背,眼睛裡閃著幽幽的藍光。
啞巴是海量,一瓶濃烈的&ldo;諸城白乾&rdo;,他喝了十分之九,我喝了十分之一。他面不改色,我頭暈乎乎。他又開了一瓶酒,為我斟滿杯,雙手舉杯過頭敬我。我生怕傷了這個朋友的心,便抱著電燈泡搗蒜的決心,接過酒來幹了。怕他再敬,便裝出不能支援的樣子,歪在被子上。他興奮得臉通紅,對著暖比劃,暖和他對著比劃一陣,輕聲對我說:&ldo;你別和他比,你十個也醉不過他一個。你千萬不要喝醉。&rdo;他用力盯了我一眼。我翹起大拇指,指指他,翹起小拇指,指指自己。於是撤去酒,端上餃子來。我說:&ldo;小姑,一起吃吧。&rdo;暖徵得啞巴同意,三個男孩兒便爬上炕,擠在一簇,狼吞虎嚥。暖站在炕下,端飯倒水伺候我們,讓她吃,她說肚子難受,不想吃。
飯後,風停雲散,狠毒的日頭灼灼地在正南掛著。暖從櫃子裡拿出一塊黃布,指指三個孩子,對啞巴比劃著名東北方向。啞巴點點頭。暖對我說:&ldo;你歇一會兒吧,我到鄉鎮去給孩子們裁幾件衣服。不要等我,過了晌你就走。&rdo;她狠狠地看我一眼,夾起包袱,一溜風走出院子,白狗伸著舌頭跟在她身後。
啞巴與我對面坐著,只要一碰上我的目光,他就咧開嘴笑。三個小男孩兒鬧了一陣,側歪在炕上睡了,他們幾乎是同時入睡。太陽一出來,立刻便感到熱,蟬在外面樹上聒噪著。啞巴脫掉褂子,裸出上身發達的肌肉,聞著他身上揮發出來的野獸般的氣息,我害怕,我無聊。啞巴緊密地眨巴著眼,雙手搓著胸膛,搓下一條條鼠屎般的灰泥。他還不時地伸出蜥蜴般靈活的舌頭舔著厚厚的嘴唇。我感到噁心、燥熱,心裡想起橋下粼粼的綠水。陽光透過窗戶,曬著我穿牛仔褲的腿。我抬腕看錶。&ldo;噢噢噢!&rdo;啞巴喊著,跳下炕,從抽屜裡摸出一塊電子手錶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