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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年正月，幽州薊縣】
今年的幽州，比去年要冷上許多。大雪堆積了幾尺那麼厚，城牆上到處都覆蓋著一層堅冰。
可即使已經冷成了這樣，也比不過一年多前的秋冬。
最冷的不是時節，而是遇安離開時看我的眼神。
我的心又是一陣刺痛——每每想到她的眼神，我總會心痛，已經數不清有千次還是萬次了。
這一年裡，我想了很多。
她說，她不怪我，只是遺憾；但我寧願她怪我，這樣我心裡還能好受一些。
至少，我可以為我們無疾而終的感情，找一個名義上的罪魁禍首。
可是現在，我連一個宣洩的出口都找不到，只能默默吞嚥下一切痛苦。
那感覺，就像是熱油灌進嗓子眼，痛到刻骨銘心，卻一聲都發不出來。
天知道我有多愛她，可這一次，我好像真的傷害到她了。
有時候我也會想，假如我從一開始就告訴她念之的事，我們的結局會不會有所不同？
但這個想法連我自己都覺得可笑。
假如她早早知道念之的存在，或許我們根本就不會開始，哪裡還會有結局。
她是那麼理想主義的人，又是那麼驕傲自愛的人，更是那麼眼睛裡揉不得沙子的人。
這從一開始就是個死局。
有時候我又會想，假如遇安的靈魂沒有附體在唸之身上，而是以另一種方式與我相遇，該有多好。
但生命容不下“假如”這兩個字。
生命，甚至已經容不下我了。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我額前的頭髮白了好明顯的一綹——這不是個好兆頭。
自從當時在遇安面前暈倒過後，我只要稍有勞累，或是心緒不寧，便會頭昏腦漲以至於暈厥。
冬天一到，寒氣逼人，我渾身的骨頭就像是被醋泡軟了似的，痠痛難耐，使不上一點力氣。
我從北燕天牢獲救後，談姑娘曾為我診斷，說我恐有折損壽命之虞。
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麼快。
【第十五年十月，幽州薊縣】
遇安來信了！
開啟她的來信時，我的手都是顫抖的。我期待她的隻言片語，卻又惶恐她的冷漠給我一場空歡喜。
讀完信，我的手更顫抖了，捎帶著心也在顫抖：
她......她在暗示我回去？
遇安......遇安......她心裡還有我？
哈，哈哈......
顧修之啊顧修之，你真是個傻子。你難道看不出來，遇安從來都是愛你的嗎？
因為她愛你，她才會介懷，她才會傷心，她才會決絕。她為你流過的每一滴淚，都是對你的每一分愛。
可我竟然才想明白......
情感告訴我，我想回洛陽，我現在就想回洛陽，我想以最快的速度現在就回洛陽去！
但理智告訴我，我不能回去。
我已經沒有多久的壽命了。對遇安來說，失而復得後立刻得而復失，是比從未得到更痛苦的事。
她一定會失去我的......還是......不要得到比較好......
遇安，對不起。
這一次，我要替你做決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