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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芙蓉中學落到如此境地,這是“文化大革命”造的孽。然而,也恰恰是“文化大革命”,它卻讓芙蓉中學分享了造反的勝利果實——兩年之後,芙蓉中學“復課鬧革命”,遂辦起了高中。
其實,芙蓉中學一邊造人家的反,一邊自己造自己的反,更讓人家造自己的反;一邊停課鬧革命,一邊復課鬧革命;一邊革文化的命,一邊卻興辦高中……這些事確實說不清楚。
這真是荒唐時代懵懂多啊!
張昂老師
在芙蓉中學,張昂老師是一位個性怪怪的人。我與他同事四年,相處得很好。他許多表現確實很糟,但他活得很自在,很快活,這一點,對我影響很大,我也很欣賞。
張老師個子很高,頭髮披肩,眼袋比拳頭還大,臉上肌肉鬆得常常會抖動。他有個習慣,思考問題時,眼睛總愛往右上角翻,所以,他的眼睛左下角常常露白,樣子很可怕。他操一口濃重的四川話,嗓門很高,大家遇見他,總愛學著他的腔調與他打招呼,但學得不地道,怪里怪氣的,他常常被逗得呵呵笑。
張老師單身,很孤獨,不愛說話。他似乎很忙,與他聊天,話永遠不會長,沒聊上幾句,他拔腿就走。不過,他聽你講話時神情很專注,常常盯著你看。
張老師哪一年調進芙蓉中學,我不清楚,我只知道在當時他是全縣工資最高的一位老師,以前在柳市中學、樂清中學教過書,再之前,他作為右派分子,在龍泉某農場接受勞動改造。有關他的身世及人生經歷,很少有人瞭解,你想了解也枉然,因為他反對別人提起他的往事。如果有人問起他的身世或人生經歷,他總是一臉不高興,唬下臉,眼睛瞪得大大的。
聽說,張老師是四川成都人,出身大戶人家,13歲成親。他的父親會抽大煙,但卻不讓兒子沾染,一日,張老師偷偷抽了幾口,讓他老婆看見了,他老婆便將此事報告了公爹,結果,張老師受到了一頓訓斥。張老師覺得丟了面子,便一氣之下離家出走,這一走,從此他就再也沒有迴轉四川老家!
他離開四川后,考進了南京國立美術學院。解放後,就當了一名美術教師。1957年,在“反右”運動中,他被打成了右派分子。
上述這些內容,皆是傳聞,其真實性很不可靠。但誰都這樣說,這樣傳,並且,大家津津樂道,說起來沒完。
我自然也這樣說,這樣傳,不過,我們大家對張老師都沒有惡意,只是覺得他這個人很神秘,說說他很有味道。
張老師很喜歡孩子,孩子們也很喜歡他。他不修邊幅,愛穿一件破舊的藍色長衫,孩子們碰見他,總愛拖長聲音,齊齊喊:“張老師——”他也總是拖長聲音,笑著甜甜地回答:“噯——”並常常隨手拋幾個硬幣。每逢此時,孩子們便一哄而上,笑著吵著,亂作一團。
我覺得這個時候張老師最幸福,臉上堆滿了笑。
張老師與我同住一幢樓,他住樓上,我住樓下,上下房間正對著。從早到晚,我沒感覺到樓上有什麼異常聲響。聽說,夜裡他將小便直接尿進塑膠壺裡,翌日清晨起來,待給塑膠壺擰緊蓋子後,他便握在手中,把它當作啞鈴而上下左右地甩,直到自己甩累了,才將塑膠壺送至廁所,將裡頭那些已經變了顏色的東西倒掉。我認為,這是瞎扯,無法可信。
不過,張老師的房門整天關著,除了我和另一位青年教師夏勝天,誰叫門他也不開。他的房間很零亂,遍地狼藉,地上、床底下全是大大小小的顏料瓶子,人進去,很難下腳(為此,20年後,我說什麼也不同意兒子報考中國美院)。但他作的書畫,貼在牆上倒很整齊。他的書畫,觀賞性不強,藝術水平不怎麼高,但卻很有個性,有它自身的語言和意趣。我和夏勝天或單獨或一起進去,與他談的都是書畫,我們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