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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壁開著籠上的金鎖, 一壁笑道:「大人讓奴婢先帶您去洗沐,他隨後便來。」
隨著『咔噠』一聲輕響, 金鎖開啟。籠門自外開啟。
折枝理了理自己睡得有些發皺的衣裙,輕輕抬步,走出金籠。
籠外正值破曉,天色冥冥,凝冬便挑著一盞風燈為她引路。
偏園離府中的浴房並不算近, 待兩人行至浴房跟前時, 已是天光初透。
凝冬便將風燈裡的紅燭吹了, 擱至一旁, 笑著對摺枝道:「奴婢來時已與映霜支會過此事,此刻浴水應當已備好, 姑娘直接洗沐便是。」
「奴婢去替姑娘拿衣裳過來。」
折枝輕應了一聲,將槅扇推開, 獨自繞過屏風。
如凝冬所言, 浴房裡洗沐用的物件已盡數備妥。
寬敞的黃花梨浴桶中,浴水是恰到好處的溫熱, 面上灑了一層新採的芍藥花瓣, 隨著水波浮沉不定。
折枝將身上的春衫褪下, 放在春凳上。踏著腳凳邁過桶沿, 將自己沉入浴水之中。
水面隨之上湧,拂過她的脖頸,停在下頜處,微微漾動,是水波特有的溫柔的觸感。
折枝徐徐將身子伏在桶壁上,羽睫低垂,杏花眸裡似也籠上一層朦朧的水煙。
她想著夢境中的情形,從浴水裡拿起了幾片芍藥花瓣,放在指尖反覆碾轉著。
她隱隱猜到了自己的身世。
只是太過離奇,以致於她直至如今都不敢置信。
想求證,卻又不知該向誰求證。
先生——
先生刻意隱瞞了她母親的姓氏,無論出自什麼目的,是怕她得知真相後終日惶惶不安也好,是希望她從此放下過去,平靜生活下去也罷,大抵都是不願她從母親的姓氏裡窺見端倪。
謝鈺——
謝鈺答應過她,在她的生辰之時,便會將身世如實相告。
可若當真如夢見中所見,是謝鈺殺了謝錚與姜氏,他又豈會如實相告?
嬌嫩的芍藥花瓣在心緒浮沉間被她碾碎,滲出鮮艷的花枝,像是夢境中流淌一地的鮮血。
折枝這才似清醒過來,慌忙將花瓣丟了,低下頭去一遍一遍地在浴水裡搓洗著指尖,心緒紊亂。
謝鈺厭惡她的母親,她能夠理解。可謝錚卻是他的生父,謝鈺當真會做出弒父這樣的事來嗎?
且,他曾一次又一次的與她提起。
她的雙親,並非是死在他的手中。
一次又一次的提起,她的雙親曾經欠過他什麼,但是他可以忘卻,不再記恨。
折枝咬唇,緊緊闔上了雙眼。
若是夢境為真,又何來的相欠,何來的寬恕?
除非這一切皆是假,謝鈺從回到桑府的第一日起,便在處心積慮地騙她。
一直在騙她。
遠處的槅扇輕微一響,打斷了折枝的思緒。
屏風外隨之傳來凝冬的嗓音:「大人讓奴婢給姑娘送新做的衣裳過來。奴婢替您放在春凳上。」
折枝略微停下了動作,垂眼沉默稍頃,終是啟唇道:「凝冬,你替我去拿一壺酒來。」
「姑娘想要什麼酒?」凝冬問道。
折枝從浴桶裡站起身來,隔著屏風行至春凳前,從換下的衣衫上拿出那隻小紙包來握緊,心不在焉地答道:「府裡有什麼,便拿什麼吧。」
凝冬應聲退下。
折枝聽見足音漸遠,握著小紙包的指尖愈發收緊,直至紙面上都被滴落的水珠濡濕一片。
她終於鬆手,將紙包放到一旁,垂眼以布巾拭去了身上殘留的水珠,又從春凳上拿了換洗的衣裳過來,陸續往身上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