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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吃了五天的雪,徐四餓的實在抬不起手中斬馬刀。
抬望眼,見自家鐵圍軍主將滿身血汙,勉強支撐起猙獰傲骨,噙血嗚咽:“柔利出名將,西北有英傑,然!清微斷草絕糧,哀我征夫,何怙何苦,日日披甲,終日死絕!”
第七十七次戰死了。
徐四覺得眼皮沉重,用最後氣力,朝著主將的屍身含悲作笑:“將軍,再來!”
……
第七十八次。
徐四躺在血泊中,瞪大雙目,窒出一口悶氣。
數百名鐵圍軍甲士彼此心照不宣,互相攙扶爬起。
每人皆是汙血滿身,卻不見傷口,臉上同仇敵愾的神情早已消磨殆盡,他們望向主將的眼眸中唯有兩字:
麻木。
“第幾次了?”一個眼神黯淡的老兵匍匐在地上,操著口濃郁的玉堂城腔調,“我記不住清了。”
“何必再問,說好的,百死不懼。”徐四苦笑著附和一句。
年過五旬的老兵如同丟了三魂七魄,在陰森北風中,毫無生機的輕聲回應:“百死?不懼。”
徐四還是使勁盯著他,老兵半坐起身,不得不回應:“我已經是死人了,死過幾百回了,怕什麼。”
“怕你被砍糊塗了。”徐四使勁拉了他一把,“主將在大纛旗杆上刻了字,第七十八回。”
“是不是所有人卸甲投降,才肯放過我們?”
徐四眼角抽搐著,望向大纛旗道:“不,這並非它們所求。”
陣列當中,有人低語飄零:
“來到北俱蘆洲,到底圖個啥?第四十幾回開始,咱跪著,撒手棄械讓它們刺,憑它們砍,狗孃養的偏偏不動手,非等爺們們都站直了腰,才肯發起衝鋒。”
“不是夢,是妖術!徹底消滅一支軍隊,不是屠戮肉體,並非攻心為上,而是將其陷入無盡苦境,每次團滅戰死之後會不可思議的復生,接著再次與之廝殺,無休無止永不停歇……讓鐵圍軍瓦解,這確實是,最直接的法子。”
“你還管這叫廝殺?那何為屠殺!甭說昧心話自欺欺人,打了近百回,死了近百回,又離奇活了近百回!中間咱們不斷分析戰術,琢磨招式,天曉得有什麼用?眼下誰還有一絲鬥志?明擺了,它們是在刻意折磨我們的神魂,這裡!便是地獄。”
主將抬刀,竭力勒令道:“陣列完畢,準備應敵!”
徐四默唸:“來吧,地獄。”
※
一百九十六回。
在沒過腳踝的血泊裡,徐四睜眼躺著,僅是躺著,四肢發軟,動也不想動。
身旁雪壤混雜血水,卻沒有油水,沒人再塞雪入喉解渴。
滿地同袍甲士都放棄抵抗癱著,形如屍骸。
主將跽跪在血壤垓心,齒間崩出一個字,“起!”
此番,再無人響應軍令。
“一恨爺孃生了我,二恨入了鐵圍軍。躺著吧,躺著反正省氣力,五天,就躺五天,反正躺著的時候它們不會攻過來的,我真的累了……”
主將憤然爬起,抽刀懸在那老兵甲士口舌上,猛然落腕。
徐四撐臂坐了起來,茫然望著眼前這一幕。
滿地甲士皆如同被抽離魂魄,而這位鐵圍軍主將統兵五十餘年,這份資歷與擔當,不允許他再潛藏絲毫情緒,他哭道:“不許侮辱……鐵圍軍。”
“也給我一刀。”
不知是誰,躺著自語。
“哥,也給我一刀。我不想泡爛,可實在殺不動了。”
主將眼神空洞,膝行一步。
再次抬腕。
親眼瞧著主將親手刺穿了十餘人咽嗓,徐四忍不住想說些什麼,卻已然無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