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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承志接過,見封面上寫著「漩聲記」三個大字,又有「程本直撰」四字。右上角題著一副對聯:「一對痴心人,兩條潑膽漢。」心中不解,問道:「這位程本直程先生,跟程幫主是……」程青竹道:「那是先兄。小人本名程本剛。」
袁承志點點頭,翻開手稿,只見文中寫道:
崇煥十載邊臣,屢經戰守,獨提一旅,挺出嚴關……
袁承志心中一凜,問道:「書中說的是先父之事?」程青竹道:「正是。令尊督師大人,是先兄生平最佩服之人。」
袁承志當下雙手捧住手稿,恭恭敬敬地讀下去:
……迄今山海而外,一里之草萊,崇煥手闢之也;一堡之壘,一城之堞,崇煥手築之也。試問自有遼事以來,誰不望敵於數百里而逃?』棄城於數十里而遁?敢與敵人畫地而守,對壘而戰,反使此敵望而逃、棄而遁者,舍崇煥其誰與歸?
袁承志閱了這一段文字,眼眶不由得濕了,翻過一頁,又讀了下去:
客亦聞敵人自發難以來,亦有攻而不下,戰而不克者否?曰:未也。客亦知乎有寧遠丙寅之圍,而後中國知所以守?有錦州丁卯之功,而後中國知所以戰否也?曰:然也!
袁承志再看下去,下面寫道:「今日灤之復、遵之復也,誰兵也?遼兵也。誰馬也?遼馬也。自崇煥未蒞遼以前,遼亦有是兵、有是馬否也?」
袁承志隨手又翻了一頁,讀道:
舉世皆巧人,而袁公一大痴漢也。唯其痴,故舉世最愛者錢,袁公不知愛也。唯其痴,故舉世最惜者死,袁公不知惜也。於是乎舉世所不敢任之勞怨,袁公直任之而弗辭也;於是乎舉世所不得不避之嫌疑,袁公直不避之而獨行也;而且舉世所不能耐之饑寒,袁公直耐之以為士卒先也;而且舉世所不肯破之禮貌,袁公力破之以與諸將吏推心而置腹也。
袁承志讀到此處,再也忍耐不住,淚水涔涔而下,滴上紙頁。淚眼模糊之中,看到下面一行字道:「予則謂掀翻兩直隸、踏遍一十三省,求其渾身擔荷、徹裡承當如袁公者,正恐不可再得也。此所以唯袁公值得程本直一死也。」
袁承志掩了手稿,流淚道:「令兄真是先父的知己,如此稱譽,在下實在感激不盡。」
程青竹嘆道:「先兄與令尊本來素不相識。他是個布衣百姓,曾三次求見,因令尊事忙,未曾見著。先兄心終不死,便投入督師部下,出力辦事,終於得蒙督師見重,收為門生。令尊蒙冤下獄,又遭凌遲毒刑。先兄向朝廷上書,為令尊鳴冤,只因言辭切直,昏君大為惱怒,竟把先兄也處死了。」袁承志「啊喲」一聲,怒道:「這昏君!」
程青竹道:「先兄遺言道,為袁公而死,死也不枉,只願日後能葬於袁公墓旁,碑上題字『一對痴心人,兩條潑膽漢』,那麼他死也瞑目了。」袁承志道:「卻不知這事可辦了麼?」程青竹長長嘆了口氣,說道:「令尊身遭奇冤,昏君奸臣都說他通敵,勾結滿清,一般無知百姓卻也不辨忠奸是非,信了這話。令尊給綁上法場後,愚民一擁而上,將他身子咬得粉碎,說道……說道要吃盡賣國奸賊的血肉……」
袁承志聽到這裡,不由得放聲大哭,問孫仲壽道:「孫叔叔,這……這是真的麼?」孫仲壽垂淚點頭,道:「真是如此。當年你年紀幼小,我們不跟你說,免你傷心。」
袁承志怒道:「昏君奸臣為非作歹,那也罷了,北京城的老百姓,卻也如此可惡!」孫仲壽道:「老百姓不明真相,只道皇帝的聖旨,是再也不會錯的。清兵在北京城外燒殺擄掠,害死的人成千成萬,因此百姓對勾結敵兵的漢奸痛恨入骨。」
程青竹道:「在下不忿兄長被害,設法投身皇宮,當了個賤役,想俟機行刺昏君,為先兄和袁督師報仇。只恨武藝低微,行刺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