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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真意被她隔著一層衣衫猝然抱住,那柔柔幽幽的觸感便一時令她脊背都緊繃了起來。
她確實是對這般美的人與物不可抵抗,甚至下意識想要接近,但當這份接近來得太過主動時,裴真意又感到了惶恐。
風月、花鳥,情人、情事,這些都是裴真意從來不願多想也不敢多想的遙遠彼方。而在她腳下與那彼岸之間,還隔著一段三年的晦暗遙遠。
那段晦暗蒙塵的記憶像是狂風驟雨,裹挾著骯髒至極、不可抹滅的噁心塵垢,沖滅了黯淡如豆的微弱燈火,又肆意撲打上枯瘦廟宇中殘破的窗面,將對岸的風光霽月都抹上昏黑。
那塵垢深處的一幕幕景象,無論何時想起,都總還能令裴真意感到一陣翻湧的吐意。
這令人噁心的吐意並沒有隨著記憶的漸行漸遠而消失,反而每一次上湧時,有些東西都還鮮活得彷彿近在眼前。
裴真意自認或許這一輩子,她都該無法忘懷了。
於是她屏息片刻後,強捺著不適,微微掙開了沉蔻。
「給你帶了些衣物回來,你這便換上罷。」她點了點桌上的包裹,轉移開了話題。
裴真意仔細觀量過一番,儘管沉蔻身子輕盈得可怕,身量總體卻還是和裴真意自己差不離。於是這一趟裡她給沉蔻帶的這些衣裳,便都是她平日自己的尺碼。
那邊沉蔻被掙脫開了,一時倒也並不低落,反倒在看見包裹時唇角更加彎了彎,露出了個十分歡愉的神情。
她沾染著蔻色的纖細慢慢挑開了包裹上的系帶,很快就露出了那裡面的一派淺緋與藕合色。
「覺得這個顏色合適你,便買了。」裴真意目光落在窗外,漫不經心地說著。頓了片刻後,她又將視線移回,垂眸看著沉蔻「你會不會穿」
沉蔻聽她這樣問,立刻便答「當然是不會的,一定還要你替我穿。」
打什麼算盤呢。裴真意心裡有些好笑,面色卻還是淡然「不會便學會,誰也不是生下來就會穿衣的。我如今便告訴你如何穿戴,日後,都還是得靠你自己。」
這話倒是無可反駁,沉蔻抿著唇沉默了須臾,還是隻好回答「那好罷。」
兩人便就著穿戴絮絮說了將近一刻鐘,從裡衣到繡鞋,沉蔻簡直是一樣也不會。
好容易到了她終於似懂非懂,裴真意便合了門出去,說是到了晌午,也該點些吃食。
合門之前,沉蔻便被抱到了床沿邊。她一個人抱著那堆裡外衣裳,垂在床沿的腿邊放著雙精細繡鞋,見裴真意離去,便好半晌都是這樣孤零零坐著。
她其實已經感到自己能夠行走了,但她並未說,裴真意也就並不知。
更何況她本來便喜歡裴真意,也就更加樂得被裴真意抱來又抱去。若是裴真意能始終不提,她便願佯裝一輩子不可行走。
出了會兒神,沉蔻坐在床沿上慢慢將雙腿收了起來,疊放在了床邊。
自打化形以來,她還從未好好看過自己究竟是個什麼模樣。剛破水時,其實她是對著水面照了自己面許久的,但那時她腦中尚懵懵懂懂,更何況在還未看出個所以然時,就見到了裴真意。
但即便如此,聽先前裴真意話裡的隱約意思,沉蔻也知道自己的模樣定是生得極好。
於是她就微微自得了起來,翹著殷紅的唇彎了眉眼。
到底還是在意的。裴真意長得那樣好看,讓她第一眼看到便丟了魂,若是自己生得不好,又該怎樣去配
裴真意離了房,徑直便朝廊廡之外的邸店廳堂走去。
「店家,今日例食都有何物」裴真意走到臺前,伸出一根纖細指尖,在木臺上敲了敲。
臺後的店家隨即抬起了眼,看向了眼前那遮在紗幕後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