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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樓高得十餘丈,入目恢弘間鳥革翬飛、簷角張揚。舊時所言「危樓高百尺,手可摘星辰」,莫過如是。
在這無人不知的藏書樓中, 有將近一半的空間皆是用於藏畫。或成冊或成卷,浩繁如海。
而在那深處的一方天地之內, 若是細看懸於室中的卷卷山水人物, 便能在各處隱秘線條之後找到一方朱紅章印。
皆為一人之名, 盡數一人之跡。硃砂的丹色之下,奚綽二字都像是被抹去了一般的模糊, 皆是元臨雁無數個日夜裡對畫自語時指尖相觸留下的不散痕跡。
若說見字如面, 那這畫中必然也藏了許多早已渙散不復的往日真心。
只是這真心, 再無人有緣體會。
血色的手印蜿蜒在牆邊, 抻拉出一條長長的印記。那印記從遠遠的方向伸來, 牽連著幽微的亡魂之地。
元臨雁扶著牆,抱著懷中仍在昏睡的胞妹, 眷戀的視線流連在那滿牆滿室的丹青畫卷之上。
她喃喃地念出兩個名字後, 眼神中的眷戀最終為無盡的空虛所代替。窗外風嘯雲疾, 無星無月,窗內寂靜無聲, 燈火如豆。
隨著面頰上最後一點血色都散盡, 元臨雁的目光中燃起迴光返照般的星火。她緊緊抱住了懷中一動不動的元臨鵲, 將手邊沾染了血色的油燈潑翻。
這人間骯髒又噁心, 腐爛的川息早已根脈朽盡, 無根之魂終究居無定所。
宿命與偏執都在這一刻淡了下來,不再在心頭徘徊不散。元臨雁眼前的猩紅顏色漸漸擴散,舔舐向這一切她曾經無法割捨、又不會珍惜的寶藏,又一點點向上攀升,吞噬盡眼前的一切。
今日過後,此樓、此地,此人、此情,都將永不復存在。
不論是我、是她,還是塑造了所有人的前塵往事。
元臨雁從懷中窸窣著摸索出一本舊而捲了邊的小冊,借著最後一絲氣力,拋入了炙熱浮浪的滾滾火海之中。
紅塵惡而疾苦,惟願再無來世。
「川息元府二位大人,在篤初樓內自焚了」
「何時緣何這不可能」
「怎麼不可能昨日裡二更方過,天都被那火光照得開了亮,大火到現在還未滅那裡頭的畫卷書冊,全都成了灰了」
「原來今日裡飄著的細灰,便是這東西」
「可憐可嘆,可悲可泣元家那樣的大善人,怎麼說便是自焚我看是另有隱情才是」
「」
晨間街市上嘈雜紛紛,裴真意目光略空,有些茫然地坐在茶樓一角無人的桌畔。
元臨雁自焚
可那怎麼可能。她同沉蔻離開時,她分明是沒了氣兒的。便算是還有一口氣,篤初樓離那偏院還有那樣一段距離,她掛著滿身血漬,是如何走到了那樓中,將樓鎖嚴、又親手放了火
除非是她力能迴天,否則這便幾乎是無稽之談。
裴真意想不明白,她方才做好了一切同元臨鵲死爭到底的準備,但到了這一刻,一切卻彷彿還沒有開始,就戛然間結束。
都死了,大火燒了一夜,灰都不剩。
「真意,真意」
耳邊傳來沉蔻迷離柔軟的聲音,近在咫尺。
「在想什麼」她指尖彈了彈裴真意幕紗一角,縱使看不清表情,裴真意也能想像到她此刻眼波里的煙水風情。
「在想,」裴真意開了個頭,好半晌過去卻沒了後音,只搖了搖頭,「無事。」
沉蔻在幕離內斜斜翻了個白眼,語調攀染了幾分倦懶「什麼無事。你有話便不能直說麼悶在心裡,不說我也猜得到。」
裴真意聞言總算是微微彎了彎眼梢,垂下眼睫輕聲道「那麼我們無所不知的神明大人,你猜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