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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煙……新來的,有煙沒有?
高羊赤腳,光背,只穿一條大褲衩子,老頭兒又黏又滑散著惡臭的手指觸到了他的面板,他遍體爆起雞皮疙瘩,恨不得大吼大叫。
老頭兒摸了他一陣,毫無收穫,便悻悻地走了,龜縮到床上去。
一個中年人坐在他對面,甕聲甕氣地問:
夥計,犯了哪條律令?
昏暗中他看不清問話人的面孔,他只是想當然地認為這是一個中年人。那人坐在水泥地板上,一顆碩大的頭顱靠在灰床上。他有些膽怯,囁嚅道:
我……我也不知道犯了哪條律令……
你是說政府冤枉你啦?中年人冷冷地說。
我沒說政府冤枉我呀!高羊辯解著。
瞎扯!中年人豎起一個粗大模糊的黑手指,惡狠狠地說,你瞞不了我,你是個強姦犯!
高羊羞慚地說:我不是……我有老婆有孩子怎麼能幹那種醜事呢?
你一定是個偷盜犯!中年人又說。
我沒偷!活了四十歲,我連人家一根針都沒拿過!高羊生氣地說。
那、那你是殺人犯!
你才是殺人犯!
我是殺人犯,中年人說,沒殺死,我對準他的頭打了一棍,把他的頭打破了。他們說他腦震盪,狗屁,腦子還能震盪?
一陣尖利的哨聲在走廊裡響起,打斷了他們的談話。
開飯啦!一個沙啞嗓子的男人在走廊喊叫,把盆子伸出來!
那個摸索過高羊的老頭子從床下拖出兩個灰色的搪瓷盆,從鐵門下邊一個四方的空洞裡推出來。這時候,監室裡一片光明耀眼,但這光明很快就暗淡了,變成昏黃的、霧一般的氣體,在監室裡流動著。他這時才發現監室是這般高瘦,一個小小的,蒜錘子形狀的電燈泡安在同樣漆成灰色的天花板上,好像半天裡的一顆星。天花板是那樣的高,兩個高個子疊著羅漢也摸不著頂。他不明白為什麼要把天花板修得如此高,這要給安裝燈泡的工人製造多少困難啊!在電燈泡偏北半米的地方,有一個小小的天窗,窗上安裝著一層壓一層的鐵片。燈亮了,有十幾隻龐大的蒼蠅在飛舞,嗡嗡的聲音使他心煩意亂。他看到,監室的四壁上還伏著一些沒有飛動的蒼蠅。
那個自稱殺人犯的中年漢子‐‐果然是個中年漢子‐‐從床頭上拿起一個搪瓷缽子來,用手掌擦著缽子裡的食物殘渣。擦幾下,就一手捏著缽子沿,一手持兩支紅筷子,有節奏地敲打著瓷缽子的邊沿。乾瘦的青年犯人也把自己的盆子從床下拖出來,扔到鋪上,他不敲飯碗,卻用力伸著懶腰,打著哈欠,鼻涕眼淚都流了出來。
中年犯人停住手,踢了年輕犯人一腳。中年犯人穿著一雙足有八斤重的破翻毛皮鞋,褲管上的破洞裡露出黑的面板和黃的毛。他一腳踢中了年輕犯人的腿骨‐‐一定踢得非常痛‐‐年輕犯人哭咧咧地叫了一聲,身體跳了幾下,就跌坐在床上,捂著腿問:
殺人犯,你憑什麼踢我?你這個狠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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