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霧濛濛的夢境,阿珠在熟悉的街道上奔走,走進一所學校,走上一尊講臺,帶著興奮與衝動。
這是我的靈魂?在現實世界裡任意穿梭卻不被人看見聽見摸到?
書聲琅琅,卻已不是她的天堂。
繼續走,繼續走,這次,看到了一處稍顯陌生的居民區,她站在樓下張望,五樓東戶,是阿珠的新房,跟丈夫在攝影師的指點下拍就的婚紗照,掛在客廳的中間位置。
除此以外,記憶就全然的模糊了,使勁兒搜尋,也只不過能瞄到一個背影。
而此刻,那個背影正微笑的走來,身側是一個時髦美麗的成熟女郎,一頭大波浪斜披在一側,手裡提著一個大袋子。裝的都是各色食材。
“等回家,我給你露一手兒,油菜香菇的味兒,最正宗啦!”
這個嬉笑形於色的男人,就是自己曾經嫁過的老實憨厚沉默寡言的丈夫?
阿珠的靈魂傻呆了。
木木然跟上去,五樓的東戶大門開啟,鞋櫃上放著的高跟鞋分明跟自己沒關係。客廳正中。記憶裡唯一清晰的婚紗照,也早就換了新人。
捧著鮮花笑得一臉幸福的女人,無疑跟提溜食材的女人模樣更接近。
阿珠木呆呆往臥室走。前世,她喜歡冷清的淺藍色做傢俱主基調,現在,也蹤跡全無。橙色的桌布就像一個暖融融的笑臉,譏笑的就是這個走錯了家門的傻女人。
靈魂飄啊飄。還算聰明,鑽進儲藏室去冷靜冷靜。
自己確實嫁過那個男人嗎?如果這只是一個夢,那麼,誰來告訴她。儲藏室最裡側,貼著牆壁做背景牆的相框,為什麼後背上還有當初阿珠的手寫字型?
“丁阿珠。36寸海景婚紗照,五月四日。”
她沒有驗看照片的力氣。也沒有勇氣,只是,不能不承認,她的短暫的家,沒了,給別的女人,佔去了。
回孃家嗎?大門緊鎖,裡面沒有一點兒動靜。
隔壁的老阿姨在家中嘟念:“這可真是作孽哦,好好地個娃兒,摔傻了,啥都不知道,難為老丁夫婦這一大把年紀吃住都在醫院裡,哎!白髮人侍候黑髮人,可憐啊!”
如果靈魂可以流淚,夢中的阿珠可不得水漫金山寺?
“爸爸——媽媽——女兒不孝——”。
她的聲音,只有自己可以聽見。
還是那個病房,還是渾身插滿管子的女子,長著前世的“土鱉”模樣,木呆呆的閉著眼睛,就更土更鱉了。
以醫院為家的母親,用電磁爐在病房一角熬粥,簡單的白色櫥櫃裡裝著老兩口的全部家當,父親就坐在病床前面眯著眼睛,米粥的味道,清香,卻夾雜著消毒水的一些成分。
阿珠在靠近病床上那個女子。
“求你了,要不然就死個徹底吧!爸爸媽媽還有哥哥弟弟們做伴兒,你就別做累贅了!”
她想幫床上的木乃伊拔去各種管子來著,為人子女,不能床前給父母盡孝,卻要反過來折磨父母,誰受得了?
阿珠的心很痛,很痛,可是夢中的靈魂怎麼會有手勁兒撥動結實的管子?
一陣風吹來,一道身影回首關門,母親蒼老的聲音裡全是歡喜:“歡子下班啦?快坐,阿姨熬了粥,做了你的份兒。”
“歡子——?”
阿珠從管子上撤回了手,身子搖搖欲墜,心疼的愈發厲害。
可是,她說不出任何話,發不出聲音……
父親在說什麼?佝僂的身軀站立起來,手指著病床:“動——動了——阿珠——!”
“爸——”!眼淚終於熱乎乎噴濺出來,可惜,已經回到了現實之中,乾熱的空氣撲面而來,身上沒有管子,身下是京城的老式木床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