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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時的作為有點歉疚。轉念一想,老婆回去吃飯是件小事,父母和哥嫂能夠容納她,說明到底是一家人,一個“杜”字掰不開,弟兄們打折胳膊袖裡接。
杜鳳梧這個人,是個沒有學成的木匠。我們那裡的人,嘲笑這種木匠是“二八耙子”。說他是“二八耙子”,是指在他操置的木工工具中,有斧頭、大錛、大小鋸、各種尺寸的鑿子、墨斗、拐尺,還有長長短短的幾個刨子,所有木工用具,樣樣齊全。他對於每種木工工具,都會耍,就是在使用刨子方面,始終不得要領。
木匠們都知道,“一年斧子二年錛,一輩子刨子刮不皴(音cūn,準確的意思)”。因為推刨子不僅是處理木板平面的光滑,最關鍵的是刨平板邊,把兩塊以上的板子粘在一起。刨板邊時,推出去的刨子要平直,不然,把碎板子拼接粘成大板子的時候,有了縫隙,板子粘接得肯定不牢固。這一過程叫做合縫。有經驗的木匠,到了合縫的時候,把刨刃定得只啃動木板薄薄的一點,然後斂著氣息,在板頭放上刨子時,刨子的下平面非常水平,推動刨子的過程中,力度均勻,到了板子的另一頭,刨子仍然是平直的,不能下栽。這樣反覆幾下,刮出來的平面,放在另一塊已經刮好的平面上,兩塊板上下,居於一個大平面,穩穩當當的,趴在縫間看看,連光也透不過去。可小寶的叔叔,本來就是一個粗糙人,多年都沒有合成過一個完美的縫,不是側歪,就是透風。而且越用力氣重新刨,就越糟糕,兩塊板之間,打再厚的皮膠也粘接不牢。偶爾粘著了一塊板子,跟碰運氣差不多。用繩子摽著的時候,是一塊完整的木板,一旦拆掉了繩索,呼啦一下,很快散架成一堆碎板子。因為他在這方面一直不行,所以,他在打傢俱方面,是一個進了門內的“門外漢”。
木匠(2)
斧子是最常用的工具,可以砍、錘、拍,想怎麼用就怎麼用。使用斧子砍木料時,一般是較小的木料,在那些沒有辦法下鋸的情況下,把木料的凸起部分砍到接近墨線,再用刨子細緻處理。錘的作用主要是用來打鑿子,打眼兒。當然做錘用的地方太多,不再一一盡述。
耍大錛同使用斧子就不一樣,要的是力氣和準頭。一把像洋鎬一樣的大錛,使用時,一隻腳尖蹺起,直接在這隻腳的前邊向腳底下刨。錛頭是鋒利的,給剛剛放倒的大樹刷根,去皮,都要首先用到這種往腳下砍的工具。膽小的人,如果看木匠耍大錛,心裡一定害怕,擔心他們搞不好,要錛到腳上的。說句實在話,一個木匠的一生,幾乎沒有人不被大錛錛著腳面的,當然這些都是在初學階段發生的。小寶的叔叔杜鳳梧多次被錛砍傷腳面和腳踝,所幸只傷了皮肉,沒有傷及過骨頭,要不然,成為殘廢,他的木匠生涯早已結束了。
杜鳳梧拿手的活兒是做棺材、匯木料。人們避諱“死”這一字眼,把行將死亡的人,說成要有“三長兩短”怎麼怎麼的,這個“三長兩短”指的就是棺材。棺材的一個頂蓋,兩個幫,是“三長”,兩頭的堵頭,是“兩短”。至於棺材底部,是一些薄薄的木板,被忽略了。我們那裡,較富裕的人家,往往在老人健在時,早早地預備下棺材,還要用瀝青塗抹,然後在棺材的前堵頭上,刻出白茬子的“福”字。那意思無非是說,進到這裡面,就等於享福去了。日子過得緊巴巴的人家,常常是在老人突然謝世後,才急急忙忙地找來一群木匠,沒明沒夜地出大樹,解板子,合棺材。
杜鳳梧做活雖然粗糙,但力氣大,到了這種時候,是不可多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