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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圭換了個話題說道:“奶奶,咱們去洗澡吧!我來幫你搓背。大澡塘可以男女混浴,所以我們能一起進去。”
阿信像個頑皮的小孩子那樣,笑著點了點頭。
二人來到溫泉浴場,舒舒服服地泡在熱水裡。
阿圭愜意地說:“啊,這回總算有了泡在溫泉裡的感覺了!前幾天因為弄不明白奶奶究竟在想什麼,雖然來了溫泉,但總是心神不定的,沒有心情慢慢地泡個澡。”
阿信嘆了口氣,說:“年輕人一般都討厭老人說過去的陳芝麻爛穀子,你這孩子真怪……”雖是這麼說著,她的眼睛裡卻滿是欣慰。
阿圭突然問道:“奶奶,你說的蘿蔔飯,是什麼樣?”
阿信一愣。阿圭解釋道:“奶奶不是說小時候吃的是蘿蔔飯嗎?好像很好吃的樣子。”
阿信微嘆道:“那東西能好吃嗎?佃農交了租糧以後,剩下的米不夠全家人一年吃的,所以就把自家種的蘿蔔切成花生米那樣大小,攙在米里一起煮成飯,蘿蔔的分量大概有米的一半多吧。那可沒有什麼好味道,可是肚子餓了的時候,誰又能說‘不好吃’這麼奢侈的話呢?就算是蘿蔔飯,能吃飽也不錯了呢!不過,別人家也都是吃這種蘿蔔飯,所以我當時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並不覺得這是貧窮,也沒有受苦的感覺。畢竟那時候我才七歲啊……”
1901年,阿信出生在山形縣最上河上游的一個偏僻的山村中。她的父母是貧窮的佃農,租種了地主家的七畝半地,自己家還有三畝地。父母是家裡的主要勞力,祖父已經去世了,祖母種了一點桑樹養蠶,拿到蠶繭後自己紡成絲線,織成絹,可以換取一丁點現錢。但是,當阿信懂事的時候,奶奶已經患上了風溼病,不但織不了絹,地裡的農活也幹不了,甚至連照看小孩子的事也只能勉強為之了。父母拼命地幹莊稼地裡的農活,晚上熬夜到很晚搓稻草繩,編成草鞋,在漫長的冬季裡還要出去燒炭,還要從自家種的很少的蔬菜中拿一些去換點必需的日用品。一年到頭,父母兩人日夜操勞,連覺也睡不足。但即使是這麼勤苦地生活,每年到了插秧的時候,家裡就幾乎無米下鍋了。特別是遇到霜凍或者莊稼收成不好的年頭時,交了租子之後根本不會有餘糧給家裡人吃,只有去求地主借一些糧食,這就使日子更加艱難了。雪上加霜的是,孩子們一個接一個地出生了,這都成為父母沉重的負擔。阿信就是在這種艱苦的環境中生長的孩子。她從小就習慣了窮日子,倒是不覺得這有什麼苦的,因為雖說是缺吃少穿的,但還有父母和奶奶的疼愛。
第一章 一袋米(13)
阿信第一次意識到貧窮的可怕,是在她七歲那年的春天。
這一天,阿信玩夠了回家,正走到門口的時候,阿仲慌慌張張地從屋裡走出來,攔住阿信不讓進屋。阿信非常疑惑,卻看見一個男人從自己家裡走了出來,而父母正恭恭敬敬地送他出來。阿信奇怪地望著那個男人,男人也看到了阿信,說道:“啊,就是這個孩子吧,看上去挺利索的一個小姑娘嘛!”
阿信膽怯地往後退著。男人又說:“你是叫阿信吧?叔叔還會來接你的。”
阿藤趕緊向男人道謝:“實在麻煩您了。”
“啊,不會虧待她的。”男人說著,笑嘻嘻地走了,作造和阿藤深深低下頭致敬。
阿信問道:“那個人是誰啊?”作造和阿藤都沒有回答。只有奶奶阿仲護住阿信,像是怕她被人搶走似的。
作造叫道:“阿信,過來一下。”阿信茫然不解,阿仲卻說:“作造,你終於連阿信也要……”
作造默默地走回屋裡。阿藤痛苦地背過臉去,柔聲地叫著阿信。
阿仲說:“我反對這樣做,你們不能把阿信也……我就是不吃飯,也要讓這個孩子留在家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