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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走!走了以後,你就再也不要回來!」溫阡氣惱道。
小野有執念,他也有執念,他錯失了見紅英的最後一面,心中悲悔,這個洗襟臺,在他心中,就是為紅英建的。
可是她不理解他。
青唯微別過臉,語氣澀然:「我也沒想過要回來。」
「好。從今往後——」溫阡憤然又難過,「從今往後,你就再也不要認我這個父親,從今往後,你就不再姓溫!」
青唯聽了這話,背著身,抬袖揩了揩眼,頭也不回地走了。
學徒見狀,作勢要去追,溫阡卻道:「讓她走,不必追!」
可是學徒不追,謝容與不能不追,他總覺得這事是因他而起,非常自責,追出門,喊了青唯一聲:「姑娘!」
溫家在山腰,青唯走得很快,這麼一會兒工夫,已經快到山下老榕了。
她在碧水青山中回過頭來。
喚住她的少年很好看,但她不認得他,所以她的目光沒有在他身上停留,而是越過他,望向他身後的山居。
謝容與的目光卻停在了溫小野身上。
這是一個非常明麗的小姑娘,五官的線條乾乾淨淨,增一筆嫌多,減一筆嫌少。
山風獵獵,吹拂她的青絲素衣。
謝容與想要開口與她說些什麼,然而就在這一刻,他看清她的望著山居的目光,那是一種異常伶仃的寂寥,與支離破碎的倔強。
他忽然意識到,在母親去世後,是這個小姑娘親手為母親下的葬,隨後一個人在喪母的悲慟中,等了父親三個月。
所有到了嘴邊的話一下子失聲,謝容與忽然意識到,如果傷痛不曾親身經歷,所有勸慰都是隔岸觀火。
只是溫小野的這個眼神,自此烙在了謝容與的心中,即便後來溫阡勸他:「小野她只是看起來脾氣倔,其實是個懂事講道理的孩子,等洗襟臺建好,她一定高興,也會來看的。」謝容與都無法釋懷。
而很後來,洗襟臺塌了,他陷在樓臺之下,心中想的也只是,那個小姑娘,可千萬不要來啊,如果……她當真來了,我也只管和人說,我見過她,她已經死了……
第48章
江辭舟不知是何時睡去的,他近日太累了,這一覺竟睡得很沉,等早上醒來,外間天已大亮。
何鴻雲的案子未結,江辭舟白日裡還有許多事要處理,好在眼下青唯的藥已減到一日只吃一回,他不必一直守在塌邊照顧。
剛披好外衫,德榮在外間稟道:「公子,祁銘到了。」
江辭舟應了一聲,他今日是起晚了,穿好衣衫,很快拿了木盆去外間打水。
他有點匆忙,以至於出門時沒有回頭看一眼,床榻上,青唯長睫輕顫,微微隙開。
江辭舟打水回來,俯身為青唯擦了臉,看她依舊安靜躺著,心中擔心,忍不住低聲又喚:「小野?」
可惜青唯沒有任何反應。
江辭舟於是放下紗幔,出門去了。
門剛被掩上,青唯一下子坐起身,奈何她躺久了,進食又少,猛地坐起,經不住一陣頭暈眼花,隨即又重重躺下。
然而比這更頭疼的是——
他剛剛,叫她什麼?
青唯平躺著定了定神,等目眩過去,立刻翻身下榻,嫁妝箱子好好鎖著,挪都沒挪一寸,他應該沒有動過。哪怕動了,單憑箱子裡的東西,不可能辨出她的身份。
青唯又預備去翻箱子暗格裡木匣,那是薛長興留給她的,裡頭有洗襟臺的圖紙。還沒找到銅匙,院子裡,忽然傳來說話聲,是江辭舟又折回來了,正吩咐留芳和駐雲:「床前落了紗簾,你們不要掀開,守在屋中就好。中午她還要吃一道藥,藥煎好了叫我,我親自餵。」